从花园到栖雪阁一路还要许久,景瑚和景珅只是又闲话了几句。从前他们兄妹似乎也不是这样的,总比这样要亲热些。
不过,景瑚今日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和景珅说话,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也没有主动多话。这段路实在有些长,走到后来,景瑚甚至觉得有些煎熬。
景珅从小就很少笑,是个冷面郎君。据她母妃说,景瑚还小的时候,一见到景珅就吓的要哭,兄妹俩一见面就闹的鸡飞狗跳的,弄得她父王和母妃都哭笑不得。
再长大些,景瑚成了胆大包天的性格,谁都不怕,却还是有几分怕自己这个亲哥哥。
因为他对自己下手从不手软,同样的事情,落到父王母妃手里可能最多罚个十日不如出门,落到哥哥手里,可就是至少一个月。
走到栖雪阁前,景瑚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松快松快了,大不了被母妃埋怨一顿不按时回来。
景珅却忽而开口问她,“你三哥和三嫂的感情很好么?”
景瑚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何忽而这样问,“我和他们的往来也不太多,不过,看起来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
景珅笑了笑,“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去西北走了一趟,又亲自到今上面前求来的妻子,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会不好。”
景瑚方才抬头注意着他,他说话的时候在笑,眼神却还是很冷,几乎让她不寒而栗。
他越是这样,越是关注景珣夫妻,景瑚就越觉得在建业景珣和她说的话是真的。
若是景珣没有醒悟过来,没有因为如今的三嫂去了西北,那他如今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还能坐稳永宁郡王世子的位置吗?
她没有讨厌景珣到巴不得他不好,她反而更讨厌为了世子之位殚精竭虑在背后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的景珅和她母妃。
她决定也说几句话刺一刺景珅,笑颜如花,装出一派天真的样子来,“大哥哥当年和大嫂不也是两情相悦,才结为夫妇的吗?”
她依稀记得,大嫂刚进门的时候,有一次母妃去给郡王妃请安,提起这门亲事,便说大哥哥与大嫂是两情相悦。
言下之意,即便大哥哥是庶子,在柯太师府的千金眼里,也比景珣这个纨绔要强得多。这一次母妃也是被郡王妃罚了抄经书的。
景珅的脸色未有多变,“小孩子要懂这些做什么?”
景瑚又笑了笑,“那我既然不懂,大哥哥方才为什么问我三哥和三嫂感情好不好?”
“或许感情的事情我的确不懂,可我在府中常常遇见大嫂,她怀了身孕,身子时常不好,大哥哥又总是不在家,今日难得回来,还是多陪陪大嫂的好。”
“瑚儿。”他只是唤了她一声,景瑚抬起头迎上他有些不善的目光,也并不觉得害怕。
无论柯明碧如何,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或是说清楚,从此再也不要提起;或是大家都觉得过不去这个坎,干干脆脆的和离。
世道如此,女子出嫁,在丈夫面前总是弱势的一方,这世间夫妻之间的暴力,并不是只有动手打人这一种。
初三是出嫁的女子回门的日子,他却在初二离家,何尝不是在柯明碧脸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巴掌印,让景瑚在遇见她时,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
兄妹俩对峙了片刻,景珅忽而开口跟她解释,“我和你嫂子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平日里你明明没有多喜欢她,怎么今日却又为了她不依不饶?”
他居然也知道自己不喜欢柯明碧。景瑚总觉得自己的不喜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景瑚当然也不是喜欢柯明碧。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有了那个猜测之后,她甚至有些惧怕她,厌恶她。
她如实的说出了她的想法,“如哥哥所见,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大嫂。可连我这样对她没有多少好感的人,见她大着肚子,终日不得不躺在床上养病保胎,也觉得可怜。”
“大哥哥是她的丈夫,难道不该对她更好些吗?”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什么事不能等她身体好些了,再慢慢的商量。这阵子她平日里的精神都短了许多,毕竟也是柯太师府的小姐,和她原来相比,实在是变了太多了。
她也是女子,总是即便不能感同身受,总有几分同理心,会物伤其类的。她最近好像越发多愁善感了。
看来还是骨牌抹的少了,在牌桌上她可从来都是杀伐决断的。今日要是能顺利从栖雪阁出来,晚上怎么着也该摆一桌牌局庆贺庆贺。
景珅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景瑚。景瑚神游回来,见景珅还盯着她,目光越来越冷,差点吓的后退了一步。
“瑚儿,告诉我,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是疑问,是在质问。
景瑚也忍不住皱了眉头,“我没有听人说什么,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而已。”她的确没有听人说什么,柯明碧的事,一切都是她看到的,猜到的而已。
“大爷,县主,你们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说话?”母妃身边的赵嬷嬷看起来是要出门,见景瑚和景珅不进去,便上前来招呼。
景珅把目光从景瑚身上移开,落在赵嬷嬷身上。“没什么事,嬷嬷若是有事,便自去忙吧。我们这就进去探望母妃了。”
赵嬷嬷像是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恐怕只觉得是景瑚又被景珅教训了,还笑着和他道喜:“还没来得及恭喜大爷升了四卫营指挥同知,往后就能常驻燕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