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啊,不只德子小姐,无论任何人,都会有盼望成为恶鬼的时候。无论任何人,内心都栖宿着那样的恶鬼。”
“我内心也有吗?”
“嗯。”
“你内心也有吗?”
“有。”
听晴明一说,博雅沉默下来。不久,开口说:“人,真是悲哀啊。”
“不,不。”德子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您说的一切。可是就算知道一切,人还是有不得不变成鬼的时候呀。当这个人世再也找不到疗愈憎恨与悲哀的方法,人,除了化为鬼,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脱。”
2.前面提到的道满法师,是指芦屋道满。也是个有趣的“邪恶”阴阳师。和晴明是棋逢对手的关系。
第十二章
酒吞童子没再让小孩儿回村子。给小孩儿找了个地方洗了个澡,再勒令他将乱糟糟的头发也一起洗干净。小孩动作生疏,又是第一次接触到皂角,泡沫令他不知所措,也让他滑了一跤,险些将脑袋给磕破了。酒吞没想理他,听到声响才注意过来,就看到小孩儿不知所措的摔在地上,满身满脸满头都是泡沫,正弄得紧张的屏息闭眼。最后鬼王不得已去搭了把手,一人一鬼都生疏,小孩对脖颈处的碰触出乎意料的警惕,酒吞同时也紧张鬼的尖锐指甲给小孩儿造成什么伤口。不过终于搞定,酒吞内心里感叹这简直比和茨木童子打上个三天三夜还累,一转头就看见小孩儿穿着整齐得体的新衣服,干干净净乖顺的坐在那里,又忽然间觉得还好,折腾了这么半晌,倒也并非太过可怕。
他平日没事混迹市井久了,换了个时间点,牵着个小孩,到了陌生的城镇里还是有条不紊的熟稔。比如花街边上卖的酒要贵几倍但味道稍能入口,哪里能背着官府的限制吃到平民违禁的鱼肉,哪里能顺到新鲜离奇的玩意儿。小孩儿比他想象的要乖许多,只是在酒吞化形时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极警惕的盯着酒吞化成的浪人看,酒吞没改变声线,懒洋洋道:“怎么,换个皮囊就不认得了?”
酒吞变化的浪人头发是黑的,但还是卷,七翘八翘的被束成一扎,他性子桀骜,头发也像他。赤着脚,衣服领口半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来,腰边别着一把刀,身后总背着的葫芦不见了,挂刀边倒是垂下一个小小的酒葫芦。小孩咬着嘴盯着他,眼神警惕,像只随时都会挥着爪子咬上来的小兽。他听着声音,判断了好一会儿,才确信下来,啪嗒啪嗒的跑近了,就黏在身侧。进城后也紧紧的拽着酒吞的衣摆,寸步不离,只一双眼睛好奇的张望着。他是第一次见着那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城镇。光看着就觉得新奇极了,更别提酒吞带他进店里,叫了壶酒,让上了两大盘烤鱼烤肉。
小孩盯着肉。酒吞不说话他也不敢动手,只盯着,不住的咽口水。
酒吞喝一口酒,递给小孩一双筷子。小孩生涩的拿在手里,竖着,小心翼翼的就像举着一把好刀。酒吞将盘往小孩方向推了推,小孩一手抓着筷子,另一手就想伸手取食;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左顾右盼的看其他人怎样吃。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在学,一手拿一只并在一起,像是在使双手剑,并着手去夹,鱼肉片被他挑起一点,又啪的掉下去。小孩动作僵住,小心翼翼抬眼看酒吞;酒吞没看他,正低头喝酒。小孩松一口气,又试着单手用,指头和竹筷子如同在打架,开合就够难控制了,更别提还要加上切的细薄的鱼肉。鱼肉夹不起来,小孩就试着夹猪肉,他用的艰难,废了五牛二虎之力,边紧紧的盯着被夹起来的那一块肉,鼻尖都渗出些细密的汗珠,结果到了中途,筷子一抖,肉还是掉了下来,落在桌子上,像是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吓的小孩肩膀都颤了起来。他伸手抓住肉块就想销毁罪证,结果正好看到酒吞放了酒盏,两个人的视线对上,小孩抓着肉也不是,丢掉也不是,只低了头,没动静了。
酒吞说:“不会用筷子?”
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小孩的发顶。小怪物性子是始终如一的倔,头发洗干净了,干了后又重新乱糟糟的翘起来;只是酒吞知道他的头发摸起来出奇的柔软,如同小动物的绒毛。他隔着桌子伸出手按了下小孩儿的发旋,软的,触感不错。小孩捂住脑袋,想冲酒吞龇牙,结果露出的却是半是迷茫半是无措的表情,只瞪他。
他当然不会用筷子。一只小野兽要学会斯文些的饮食习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酒吞想着,就要将小孩握着的筷子抽去,但小孩儿握得可紧,酒吞伸手一抽,还纹丝不动的。就像酒吞要抢走他重要的东西一样,小孩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宛若一只怒目而视的猫崽子。
“用手抓着吧。”酒吞说。
小孩将抓着的肉塞嘴里。吃完这块,却又试着用筷子夹;失败了掉到桌面上就用手捡起来吃掉,麻烦的是掉到地上,小孩儿俯下身来就想捡了吃。酒吞叫住他,他懵懂的超酒吞看过来,酒吞夹了一块肉,告诉他:“张嘴。”
小孩儿傻愣愣着听话了。
投喂他也挺有趣。有的时候速度快了,小孩也不拒绝,只是拼命吃,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酒吞中途离开了桌子去添酒,回来的时候见小孩又在自己用筷子;虽然动作还是生疏,但已经次次成功了。酒吞拍了拍他的头权做夸奖,小怪物抬起头来很开心的样子。他开心了没一会儿,就对这个新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