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乐维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绝不可能跟顾弘文见面,更不可能认他为父亲。他不配。”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夏楚道,“他再约你见面,你也不必理会。”
乐维看着夏楚严肃的表情,懵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乐维略感尴尬,便去洗澡。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夏楚还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敲字,他忍不住问:“你在干吗?”
“写演讲稿。”夏楚没抬头。
“你自己写”
“电影学院要办我父亲的电影回顾展,请我过去讲话。这份稿子,我不想别人替我写。”
夏楚回答后,乐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他不解地抬起头,发现乐维在笑。
“怎么了?”
乐维走到一旁,拿出张淡紫色的邀请函。
“‘夏映之导演去世十五周年纪念兼电影回顾展’,对吗?”乐维把邀请函递到夏楚面前,“我是青年演员代表。”
夏映之导演一生坎坷,终身未婚。
他出生于北方不知名的小城市,父亲是高中数学教师。十七岁只身来到北京,十八岁考取电影学院,开启电影之路。当年适逢中国电影大发展,二十二岁的夏映之导演凭借自己独立指导的电影短片《望春》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脱颖而出,正式成为青年导演中的佼佼者。后来在其二十三岁、二十七岁时,他又分别凭借自己执导的电影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以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一时风头无两,被视为华语电影的希望。
也正是在此时,他的人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拿到最佳外语片提名次年,他正在筹拍的电影由于犯禁被叫停,圈中传言,他被总局领导点名,勒令五年内不许拍摄电影。次年,媒体记者拍到夏映之导演独自携襁褓中的儿子到医院治疗,夏映之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进而有知情人士爆料,夏映之并非隐婚,而是未婚生子,孩子母亲不明。
夏映之事业不顺,自己与儿子也陷入媒体遮天蔽日的追逐与报道之中,他不得不召开发布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发布会上,记者反复质问孩子母亲是谁,是否是传言中与夏映之有过亲密合作的女星,抑或陪伴他多年的女助手。夏映之不善言辞,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这让媒体抓住把柄,将其塑造为一个有着躁郁症的危险分子,也让他在大众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坍塌。
这种形象坍塌了十几年,直到夏映之去世后,在圈中旧友的追忆和影迷们的多次悼念中,才慢慢重塑。
五年不能参与电影拍摄,对一个正如日中天的青年导演来说堪称毁灭性打击。夏映之最艰难时可谓众叛亲离,当年做导演又不像今天这样收入丰厚,落魄之下,他独自养育儿子,很多次连下顿饭都不知去哪儿解决。好在电影学院于困难中拉了他一把,聘请他任教,父子俩才有了活路。因此,电影学院在夏楚心中既是母校,又有雪中送炭之谊,且他从小在电影学院家属院里长大,感情可谓深厚。
如今在电影学院里举办夏映之导演的去世周年纪念兼电影回顾展,夏楚既欣喜又感慨。
校方联系他之初,他便提出愿意为回顾展的顺利举办提供帮助,例如资金事宜,他可协助一二。但校方似乎已联系好赞助,谢绝了他的好意。得知回顾展还有公益环节时,他又整理出父亲的三件遗物,愿意拍卖后将资金归入电影学院慈善基金会。校方感激万分,盛情邀请他于开幕式当天发表讲话,夏楚自然不会拒绝,甚至为当天的讲话做了精心准备。
夏映之导演一生短暂而传奇,所留电影几乎部部经典,近年来在影迷心中已然封神,因此他的电影回顾展吸引到校内校外许多影迷。据合作影院反馈,电影开票后十分钟内便被一抢而空,影院正紧急协调排片,争取加映。
开幕式当天,到场的既有电影学院领导,又有夏映之生前好友,如今已经是国宝级导演的陈先宇,中年演员代表请到了当年曾与夏映之合作过的女演员,青年演员代表则是毕业于电影学院表演系的乐维,而夏楚作为夏映之的独子,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开幕仪式定于电影学院礼堂内。这已经是电影学院最大的场所,可还是容纳不下热情的影迷。后排处,抢不到座位的影迷或站或蹲,在开幕式一开始播放夏映之导演作品集锦时,爆发出热烈掌声。尤其当主持人宣布,有请夏映之导演的独子夏楚发表讲话时,台下的掌声更是达到了最高峰。
夏楚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激动的脸,想到父亲后半生凄凉,若知道自己身后如此受人追捧,不知是何心情呢?
他调正话筒,平静道:“父亲一生,最爱电影……”
原定给夏楚的讲话时间只有五分钟,夏楚说完,台下还意犹未尽。他鞠躬下场,坐回座位上,身旁的领导侧过头来,感慨道:“老夏要是知道如今你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定会欣慰的。”
夏楚左手边坐着领导,右手边坐着乐维。场合严肃,俩人自觉敛容,装不熟。夏楚说完后,便是女星上台讲话,而后主持人有请乐维。乐维的演讲稿是夏楚帮忙看过改过的,为了不出岔子,俩人还在家里排练过,因此夏楚听了上句便知下句,注意力全不在乐维说了些什么,只顾着看乐维一身西装,一本正经的可爱样子。
乐维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