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怕小狐狸等急了又要甩尾巴,便加快了脚步,一具寒暑不侵的身体差点挤出满头大汗。
午间的青楼里,四处都懒洋洋,没有半分生气。
何妈妈刚迈上楼梯,便瞧见头上顶着戒疤都能比精心打扮的贵公子俊上几分的和尚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
本来这尊大佛落在他们阁里,大家伙都是怕得紧,但何妈妈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些能人异士的厉害,能讨好总是没错。只是这位大师深居简出得很,搭不上话。但如今她却正赶上一个卖好搭讪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心念电转间,何妈妈当下便朝着无厌殷勤笑道:“大师回来了?怎么亲自去买了,喊那几个小子去就行,都腿脚儿伶俐着呢。”
无厌上楼,披着张温和的皮颔首一笑,一副出家人的温良恭谨。
何妈妈没看透这温良底下的狂躁,还跟了两步,自来熟道:“这是迎客居的新菜品?大师对程小少爷当真是体贴,怪不得小少爷说什么也不愿意跟亲娘走了……”
无厌心头一震,脚步顿住,猛然回头:“亲娘?”
何妈妈掩嘴一笑:“可不是嘛,您就跟程夫人赶了个前后脚,夫人刚走,您就来了。看那样子,程小少爷还不肯原谅夫人呢,但到底是母子,哪儿有隔夜仇?”
程夫人来过了?
无厌攥着食盒的手指一紧,心头如擂鼓般,猛烈敲击起来。
他可不像程少宗主一般被血缘蒙了眼,单从程思齐和别人的口中他就能知道,这位程夫人虽说不见得是个黑心的,但在这一场孕养半人半妖的事里,也绝不会是什么无辜之人。
他不再管老鸨后面的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走廊尽头,一脚踹开了房门。
血迹蜿蜒,空荡荡的衣衫落在地上,旁边躺着一张黯淡的符箓。
符箓没有被毁……是程思齐自己打开的门?
无厌的心跳重重一顿。
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手里的食盒砸了出去。
第七章
边陲小镇,风沙漫天。
炎炎热浪将土黄色的地面灼烫扭曲,骆驼与瘦马都恹恹地趴在茶棚外的树荫下,嗓子里拉扯出干哑的嘶鸣。
一小支商队正要收拾齐备,准备继续赶路,茶棚内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桌椅板凳立刻少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稀稀拉拉坐着,低头喝大碗茶的穿着道袍和褂子的人。
这几个人看起来素不相识,彼此之间对视时,都带着戒备与警惕。
无厌走进茶棚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极为诡异的场面。
几道谨慎审视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他没有分毫不自在,拢了拢半路上从破庙里找和尚借的满是补丁的灰布袈裟,单指将头上的斗笠边沿抬起来了一点,卷起一片垂落的纱布,朝伙计道:“来点儿水。”
“哎,来了!”
伺候完那帮商队的大爷,伙计又恢复了精神,笑盈盈拎着大壶过来,给无厌沏了一大杯茶沫子,“大师您慢用。”
无厌放下几个铜板,抬头笑了下:“这位小哥儿,可否打听一点事?”
伙计许是头一次见到不是拿着破碗来化缘的和尚,惊了一下,抬手将铜板收了,脸上的笑也真挚了许多:“大师,我猜您想问的,肯定是好来镇这附近术士挂单的事吧?这事儿您问我就对了!”
术士挂单?
无厌眉头微微一动,敏锐地注意到,随着伙计出口的话,另外几张桌子上的人似乎都紧绷了些。
此时离程思齐被抓走已经过了五六日。
在这五六日间,无厌依靠他的佛珠模模糊糊感应着程思齐的方位,一路北上,从江南水乡的淮阳追到了边境大漠。
但因着无厌身上已经丝毫灵气也无,无法调动佛珠查探,佛珠也未被敲动过,所以无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大概方向,其间数次都要追上了,但却只能用凡人的法子去找,以至于再次错过。
紧追慢赶,最后,无厌在这座边陲小镇好来镇上,彻底失去了佛珠的感应。
无量净珠是无厌的本命法宝,即便他没有修为也可以维持一定的感应,若真失去了,要么是佛珠已经被毁,要么,就是进了隔绝法器法宝的大阵中。
无厌的本命法宝,除非元婴老祖亲至,不然寻常的金丹都伤不了分毫,所以便只可能是被带进了什么大阵中。而若真有这种大阵,那这里就肯定有修士存在,维护大阵,不然任何法阵都会在凡间被天道排斥侵蚀,化为乌有。
凡间,是容不下太过超凡的力量的。
无厌并不精通阵法,又不能用修为查探,便只好先打听打听。大阵存在,势必影响周围风水气势,会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如今伙计一句话,隐隐让无厌摸到了些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