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辰时,李靖再次踏进了清水坊。
昨天离开如风酒楼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答应郑伦的提议,而只是说要回家考虑考虑。
而还没等他走进家门的时候,李靖就决定不去了。
如果说在今天以前,大殷朝堂上他最佩服的人是闻仲闻太师,那么最讨厌,最看不起的人,就是这个中谏大夫费仲了。
因为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真正小人!
目前天子帝辛身旁的两大谗臣费仲,尤浑,那个尤浑只是不学无术的纯粹嬖臣,而费仲则不同,他曾经是老相商容最得意最欣赏的衣钵弟子,也曾经被视为未来朝堂清流中的领军人物。
可最后他却背弃了他的老师,也背弃了所有人的期望,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是一个很厉害的权谋高手,正因如此,这种人一旦作起恶来,尤为可怕。
特别是他和那个女人走到一起之后,这种可怕程度顿时增加了十倍都不止。
那个女人能在后宫如此迅速地崛起,正是得益于费仲的出谋划策,两人一在朝堂,一在后宫,互相勾结,代表着一股新兴的势力正初露端倪。
郑伦说的没错,如今的大殷朝堂,闻仲已经难以再一手遮天了。
只是李靖却不想让自己成为那股新兴力量中的一员,因为那是一个残暴,恶毒,毫无底线的势力。
在走进家门的时候,李靖是如此决定的。
只是虽然已经做了决定,然而躺在床上的时候,李靖却依然辗转难眠。
听着身边媳妇轻微的鼾声,还有她体内那个正在缓慢生长的胎儿蓬勃的生命跃动声,李靖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他悄悄起身,披衣走出了卧室。
庭院内,夜凉如水,有孩童的低低细语声在夜风中飘荡。
快三更时分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没睡!
出来透透气的李靖,登时脸色一沉,就准备到旁边厢房中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混小子。
……
“哥,你说到时候商家私塾关闭了,我们该到哪里去念书呢?”
“唔……我不想再念书了。”
“不念书?那哥哥你想去干嘛?”
“我想去从军!”
屋外,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李靖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从军?”
“是的,前几天放学时你没看到路上张贴的榜文么,这次闻太师回朝,准备再征召一批新兵去北边平叛,只要年满十六的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
“可是哥哥你才十二岁啊!”
“笨蛋,你哥是已经灵涌的练气士啊,能当普通人看嘛?你哥如果去投军,就算不能领兵,起码也要给个都尉职衔!”
“最重要的是,只要报名从军,就能得到一大笔安家费,到时候就可以给娘亲添几件新衣裳,再给爹爹……买双新的鹿皮靴子。”
……
“嘻嘻,哥,你平常不是说最烦爹爹教训你么,这时候倒是没忘了爹爹。”
“哼,你个小毛孩,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懂什么!爹爹他其实心里很苦的,有时候脾气不好,我大方点就原谅他了。”
“还有,我去从军这件事情,你可别跟爹娘说,到时候我偷偷留封信,等我拿了安家费,给你买一大堆好吃的。”
“好咧,哥你就放心吧,如果不是我不能修行,我也想以后和哥哥一样去从军,那样以后还能和哥哥在沙场上并肩作战。”
“不能修行有什么关系,你脑袋比我灵活,书读得比我好,以后可以当大官的么。”
……
“哥,我觉得咱们爹比黄天禄那小子的爹强。”
“那是,商老师有一次不是说过,咱们的爹爹他呀,就是当年锋芒太盛了一些,虽然我也听不懂啥意思,但总归听去是我们爹很厉害的样子。”
……
一个懵懂的小童,一个自以为已经长大的少年,两兄弟之间的夜半私语,从略显破败的门扉间丝丝缕缕地传了出来。
门外,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得一塌糊涂。
去他妈的风骨,去他妈的道义,谁能给我荣华富贵,我李靖的这身本事,就卖给他了!
……
当李靖来到清水坊的时候,郑伦已经在坊外的那排柳树旁等着他了。
看到拎着一个包裹远远走来的李靖,郑伦微微一笑。
“原先我只有三成把握师弟你会来。”
李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冲郑伦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并肩朝清水坊内走去。
而在路上,郑伦跟李靖解释了他这次会来朝歌城的缘由,让李靖颇为意外的是,郑伦竟然是中谏大夫费仲主动召来朝歌的。
“你是不是觉得很讽刺?冀州城下一场大战,老子拼死拼活,最后记住老子功劳的,却是曾经的对手。”
郑伦的语气间有一丝嘲弄之意。
李靖默然,几年前的冀州之乱的经过,现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纯粹是因为费仲和尤浑两人的陷害,让冀州候苏护愤然反出朝歌,而征伐冀州的统帅北伯候崇候虎,也是费仲一手力荐。
那场战争,说是费仲和冀州之间的战争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郑伦的横空出世,或许胜利者就是费仲了,而大战之后,郑伦这个守住冀州的最大功臣,却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最后让他来朝歌的,却是曾经的对手。
这确实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师兄你能确定那费仲不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