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哭腔的细细声音又娇又软,蔡隽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痒,痒到心头,仿佛给积压了气闷不甘责备等消极情绪的心头扎了个小口,那些情绪砰地就溢出来,让他再也冷不下心了。
他想做个名相,但辅助一个草包幼主成为一代明君,更是一件具有挑战和成就感的事。
罢!罢!罢!
蔡隽停下脚步,闭上眼,吁了口浊气,须臾又睁开眼,“如果臣说,不管是为了大行皇帝,还是为了殿下您自己,贵妃非死不可呢?”
赵三思有些后悔自己道歉道早了,可她曲都曲了,不能白曲,眼下丞相好不容易看上去有点好说话的样子,伸是不能再伸了。
蔡隽转过身来,看着她皱巴巴的脸,又重复了一遍:“若臣说殿下的名声和贵妃的安全,殿下只能择其一,殿下要如何抉择?”
对赵三思来说,她流传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好,都没有贵妃的人命来得要紧,这根本不用选。
显然,这位丞相不是这么想的。赵三思知道。
赵三思低头,抿了抿唇,稍许才抬头,衣袖下的手紧握,目光直直和蔡隽对视,“朝臣百官,我最信赖丞相,不仅是丞相最为能干,而是觉得丞相和那些迂腐的朝臣不一样。如今……原来丞相和他们一样,看重地也不过是那些虚妄的东西。丞相扪心自问,贵妃入宫多年,虽是受宠,代替皇后打理六宫,可是同前朝的贵妃一样,让我皇兄春宵……那什么,让我皇兄从此不早朝了……”
春宵……那什么?
蔡隽嘴角抽了抽,没忍住:“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赵三思有些尴尬,觉得以后要多读点书,但眼下这不是重点,清了清嗓子,“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在贵妃的管制下,后宫妃嫔也都安分守己。你们口口声声说贵妃红颜祸水,分明就是嫉妒……”
蔡隽原本还听得挺认真,觉得这个皇太弟说得还有几分对头的,但一听到最后那话就有些不对味了,“嫉妒?臣等嫉妒什么?”
“嫉妒贵妃貌美心善,贤惠有才。”赵三思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我听说丞相的夫人是个醋坛子,跋扈专横,不许你纳小妾,那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夫人孔武有力,长得不好看……所以你们嫉妒,因为自己得不到的,便想让贵妃去陪葬……”
简直……
蔡隽被噎得肺叶子疼,“殿下正事不好生听,这些话倒是听了一耳朵?”
言外之意,便是当真是这样?这些话倒不是赵三思特地去打听的,只是偶然听宫女谈论这位英俊的年轻丞相不幸娶了个悍妻,这才八卦的问了花容和云裳,一谈起这些,八卦宫女云裳便侃侃而谈,将朝中那些大臣的夫人都数了一遍。
她原以为是别人闲暇传的流言,却不想是真的。赵三思看了丞相一眼,莫名有些怜悯这位丞相,“今日丞相若是答应帮着将贵妃那事收场了,往后我给丞相赐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到时你的醋坛子夫人若是不同意,我便让人打她板子。”
蔡隽:“……”
“若……若你夫人实在过分,我给丞相做主,休了她。”
蔡隽:“……殿下如何知道臣能给你将捅破的天修好?”
“丞相是无所不能的丞相咧。”松口了就好,果然男人都是伪君子。
被一国之君如此信任,感觉该死地美好,虽然是个草包,但还是不影响这种美好的感觉了,不过他高冷的丞相之威不能损,“还望殿下往后好自为之。无事,臣便告退了。”
“丞相放心,往后我定会万事都和丞相商量的。
蔡隽绷着脸,点了点头,直到出了承乾宫,才惊觉自己方才答应了什么——助纣为虐!
又被皇太弟那乖巧的模样给骗了。
蔡隽揉了揉太阳穴,顿了顿,回头朝后面遥遥看去。
“丞相。”李忠贤正率着一众小太监拿着东西过来,看到他,停了下来行礼。
蔡隽颔首回礼,扫了一眼后面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的东西,知晓是拿去的祭奠之物,也就没多看了,侧身到一边,让他们先过。
等李忠贤率着人走出了两步,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住了李忠贤,“李公公慢走一步。”
“丞相可是有事?”见蔡隽有话要说,李忠贤示意后面的小太监先走,又朝蔡隽折回了几步。
“殿下私自下令免了贵妃陪葬之事,公公可是知情。”
李忠贤犹豫了片刻,“老奴知情。”
“殿下糊涂,公公也是糊涂了不成?”
“……老奴不信大行皇帝真会下诏让贵妃陪葬。”
“诏书是我们一同取的?公公何不怀疑传位诏书也有假?”如今这么个大烂摊子,他要如何去收场,“公公莫不是老糊涂了?”
李忠贤没有搭腔,半晌才道:“丞相不了解皇上,也不了解贵妃,更不了解殿下。老奴宁可相信那诏书是皇上病……糊涂了……”
“那你可知殿下闹出这一出,会如何让天下人耻笑?如今大行皇帝刚去,殿下还没登基……”
“老奴自然考虑过。老奴传了殿下的令,不仅是因为殿下是主子,更有老奴的考量。丞相是前朝百官之首,朝政看得分明,但丞相不懂后宫。诚然,不让贵妃陪葬,老奴有私心,但更多的是为殿下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