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惊归吃惊,但圆凳一抬过来,辜吝谢了恩,理理衣裳,就准备坐下去。他年纪大了,一身毛病,尤其这两日变了天,他的膝关节就痛得慌,像眼下这种,稍稍一弯腿,就要受番折磨。
“辜爱卿可是身体不适?”赵三思余光注意到他坐下去的姿势有些怪异,便干脆朝他看了过去,盯着他撑着膝盖磨蹭了好片刻才慢腾腾地坐了下去,不由生了些出于礼貌的关切之情来。
“人老了,这身体就是有些小毛病。”辜吝也没逞强,揉了揉膝盖,“让皇上见笑了,其他大毛病倒也没有,就是这腿,每到变天时,就僵硬疼痛。”
“可有请大夫看过了?”赵三思看了他一眼,下巴点了点,沉吟了片刻,又道:“爱卿是朕的左臂右膀,身体要是有疾,外面的庸医治不好,尽可上奏朕,请宫中的太医去看看。”
辜吝愣了愣,头一次没有在赵三思面前瞪着他的大牛眼了,而是笑得眯了起来,“臣原以为只有丞相,才能得皇上这般关心,没想到臣也能。”
说到最后,辜吝扯着袖子去擦了擦眼睛,不管眼泪是真是假,在赵三思看来,反正是觉得这位辜尚书对她这么一句客气的便宜话感激涕零了。
搞得她从前百般苛待了人似的。她承认,她是有些偏心,但那偏心仅限于对自家皇后,对待这些朝臣,她真的是一个十分公正的帝王了。虽然有些以貌取人,内心也把这些朝臣分了个远近亲疏的三六九等出来,但她觉得她言行上可是十分会装模作样的。
赵三思暗自撇了撇嘴,“爱卿这话是说朕不公了,还是自贬,觉得自己不如丞相?”
“丞相年少有为,自然不是臣能比得上的。这话自然是自贬。”心头那一刹那的暖意退去,辜吝倒也没有这般激动了,只是神色和言语间都比方才温和了许多。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太讨喜,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地位,他亦没走捷径,是先帝看重他,觉得他为人正派严谨,这才提拔了他。不说让那些被他当了财路的朝臣所不喜,就连家里的孙子孙女也觉得他凶巴巴的,不喜亲近他。
小皇帝这寥寥几句,虽是夹裹着客气的真心,但依旧让他心中熨帖,感动不已。
赵三思觉得他说得是实话,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丞相,满朝文武,确实是没人比得上的,但她知晓,有些实话比假话来得伤人,也来得无礼。“爱卿自谦了。”
辜吝笑了笑,“皇上当真是个慈和的人。”
赵三思眉毛一挑,“那还有假?朕觉得自己可真是顶顶慈和好脾气的人。”
这话都有些孩子气的可爱了,辜吝又是一笑,连连点头,“是是是,皇上说得对。”
赵三思还是头一遭见这位辜尚书这般和蔼可亲的模样,就多看了两眼,抿了抿唇,“爱卿笑起来,倒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笑一笑,十年少……的”大约也意识到君臣之间,这般话有些不妥,她又赶紧改口道,“朕少不了爱卿的帮衬。对了,如今这些筹款都收上来了,如何处置才是一件要紧事。”
说起正事,辜吝也赶紧跟着敛了神,“关于这事,臣考量过了,这笔钱定是不能和国库的其他账目放到一块,毕竟是有明目的。”
赵三思也认同这个做法,“这笔钱的花销,他日也是要一一公诸于众的,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他用,怕是会让这些世家人等寒心。”
辜吝看了她一眼,“皇上这个担忧倒也在理。不过,如今江南水利兴修的初期欠款已经到位了,若是这笔钱再直接送往江南,怕是在官员之中层层剥削,到头来又是一笔烂账了。”
这个事顾夕照私底下已经同赵三思提过几句嘴,赵三思琢磨了一阵,也有些自己的看法的,“眼下送去江南,定是不妥的。倒是放在国库,有爱卿在,朕放心。”
贴心的话,谁都愿意听,辜吝今日在小皇帝这里吃了这么多“甜言蜜语”,为小皇帝鞠躬尽瘁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皇上放心,臣定会管好国库每一笔银子的进出的。”
说罢,他又敛眉想了想,“先前臣也是这么想的,这些银钱就放在国库,在国库里开个单独的小库房出来,把这些银钱分开放,并单独设立账目,往后每年用了多少,臣都单独列份账目出来,到时给朝臣一一过目。”
“这个主意甚好。”赵三思点了点头,“至于皇后与先帝那些后妃所捐的银钱,朕是想着放在皇后的库房,由皇后掌管,爱卿觉得此举可行?”
辜吝想起此次这笔“意外之财”,心中对这个皇后的防备和不喜也消散了几分,反倒生了几分敬佩,“皇后娘娘为人贤惠,心怀天下,皇后娘娘和公主太妃等人捐的多是嫁妆和先帝的赏赐,断没有再入国库的道理,交给皇后娘娘掌管,合情合理,最是合适不过。”
“皇后素来就是个做事能干让人放心的。”对自家皇后的好,赵三思可谓如数家珍,但千万个好,都比不得一句,“说起来,朕可能不是一个顶顶能干的皇帝,但选皇后的眼光,定然是顶顶好的……”
辜吝:“……”
把这些世家夫人小姐捐的的银钱处理妥当后,第二日的早朝,辜吝就把这项安排说给了众人听。至于这些朝臣的“心意”,辜吝也上奏了一个建议:
“皇上,后宫筹集到的银钱和各世家女眷的善心,如今都有了安排,关于臣等自愿捐出的俸禄,臣倒也琢磨了一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