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的,沈拓,没事,你醒了就好。”
倘若不是真真切切的被段以疆抱着,沈拓死都不相信不爱抽烟的段以疆会哑成这幅德行。
方才还疲惫到麻木的心脏立刻又被紧紧攥起,生生榨出了新鲜的血液。
沈拓太习惯一个人去扛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垮的,他担着段家走过那么多年,生离与死别是最常见的事情,他兴许确实是在此时此刻肝肠寸断,但早晚有一天,他会心平气和的接受。
可段以疆不一样的,他清清白白的少爷本就不该涉及这些。
沈拓猝然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他竭力伸出手去圈上了段以疆的脊背,发抖的指尖连着收紧了几次,总算磕磕绊绊的攀住了段以疆的肩头。
“少爷……少爷,别……不怪你……”
“……我没事,沈拓,我没事。你冷静一些,你答应我,先冷静一些,我没事,我只是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段以疆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与沈拓始终都是当年抢着认错的两个孩子,他们太爱彼此,也太看重彼此,他们永远在拼命承认着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哪怕是豁上万劫不复,也要努力将对方择得一干二净。
“少……”
“别怕,不是坏事。”
段以疆叹了口气抱着沈拓回到病床上,他俯下身去反复亲吻着沈拓的眼尾,清瘦了很多的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你现在身体不好,情绪不能激动。看着我,沈拓,什么都别想。”
他清了清过于沙哑的嗓子,再次吻上了沈拓的唇角。
从沈拓昏迷到现在,他两头忙活得脚不沾地,连一个完整的睡眠都没有,咖啡和浓茶没有那么好的提神效果,为了保持清醒他只能开始抽烟。
“……听话。对,就这样,你就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沈拓还是很听他话的,段以疆小心翼翼的吻到沈拓呼吸稍缓,随后便半跪去地上替沈拓穿上鞋袜。
又细了一圈的脚踝已经撑不起正常尺寸的袜子了,提上去就会松松垮垮的掉下来,大概是觉得痒,沈拓浑然不觉的晃了晃脚腕,段以疆见状冷不丁眼底发热,赶忙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照理来说,智能化的轮椅不需要外人来帮忙,沈拓自己就能操控,段以疆却坚持亲自推着他走。
坐上轮椅出了病房,沈拓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国内了,走廊里来往的医护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不太自在的攥紧了扶手,心下隐隐生出些许异样。
国外的私立医院更注重病人隐私,从上电梯到进病房需要经过数道检查,沈拓云里雾里的被段以疆推到顶楼,病房周围有额外雇佣的安保人员,他下意识挺直脊背绷紧指骨,段以疆拉过他紧张到痉挛的手指推开房门,又轻轻吻上了他的发顶。
“冷静点……沈拓,听话,你还没好全,冷静点。”
病房里窗帘拉得严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满室的昏暗之中,负责监测的仪器尽职尽责的工作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斜侧着支棱起身子跟一根细长的导管奋力抗争。
“……少爷,他……”
沈拓在看清那人轮廓的一瞬间愕然之极僵住了身子,他恍惚着怔了半天,险些连呼吸都忘记。
鼻饲管拔出之后是熟悉的国骂,代表着警报的滴滴声随之而来,沈拓这才仓促得憋红了一张脸赶紧换气,然后如梦初醒似的使劲收紧指节用尽全力狠狠一掐。
“少爷,少爷……”
没有应有的疼痛传来,就代表着这只是场荒诞无望的梦境,沈拓颤着肩颈眼圈发红,一时连语调都提了三分,掺进了明显的哭腔。
“.…..你掐错人了,他活着呢,是郑峰,他还活着。轻点……沈拓,沈拓,你这掐得还是我。”
段以疆至此才算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他神色复杂的抽了抽眼角,忍痛俯下身来吻上了沈拓的指尖小声解释,并趁机缓缓抽出了自己受苦受难的右手。
“啊……我……我怎么……”
比起活蹦乱跳的郑峰,沈拓倒更像是死过一次的那个人。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大半的感知,即便面临这种天大的喜悦也要懵懵懂懂的捋上许久才能弄清楚。
他在段以疆的指引下屈起手指去掐自己手腕,可他手抖得根本使不上力,段以疆只能狠下心来代劳。
“唔——”
细微却清晰的刺痛像是在干枯沉寂的荒原上燎了一把野火,沈拓疼得整个身子打晃,他认认真真的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直至疼痛消散,直至段以疆凑上来咬上了他的下唇,他才终于欣喜若狂的落下泪来。
“活着……他活着……”
“对,他活着。慢点,来,慢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