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之人自腰间摸索半晌,缓缓掏出一只破旧口袋。
“大哥,这钱不能给他们啊!”
“闭嘴!”
“大哥,老伯可全指着这些钱救……”
“都给我闭嘴!”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就这一条,丢掉还能再买回来吗?”
为首之人冲着身旁几道魁梧身影高声断喝,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身上只带了这些,可能不足二百两。”
那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银票,大小不一,却尽皆褶皱破损。
“我留下来,让他们几个出去,把剩下的银两凑齐。”
方言用余光瞥向那花花绿绿的银票,冲着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伸手接过。
“你刚刚说,要拿这些钱去救谁?”
少年冲着对面一道魁梧人影缓缓开口,全然不顾方言投来的暗示目光。
“关你什么事!”
那汉子语气生硬,竟丝毫不留情面。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从身前人影手中取过银票,一张张翻查起来。
“气大伤身,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仔细想想,你我之间本无深仇大恨,亦不曾有过恩怨纠葛。”
“归根结底,你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替着雇主做事罢了。”
魁梧汉子冷哼一声,不作任何回应。
“我恰巧认识一位手段高超的名医。”
“打打杀杀自然不是强项,可若是论起治病救人的本领。”
少年语气微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绝不夸口,恐怕整个青州境内,无有出其右者。”
“此话当真?”
不待魁梧汉子开口,那为首之人率先吐出一道声音,眸中又惊又喜。
“就算信不过我,这位的话你总该不会怀疑吧。”
少年眼见那人脸上神情,心中自已猜出八分,目光缓缓落到方言身上。
“方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这娃子!”
方言轻叹一声,伸手指向少年,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早跟你说过,做事不能太过仁慈。”
“你这心软的毛病,我看是改不过来了!”
从龙潭县到青州城,从素不相识到风雨为伴。
方言早已深知少年的脾气秉性。
江湖这条路,明争暗斗,弱肉强食。
说白了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却又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后继争相跳入其中。
数不清多少侠人义士,亦或邪魔歪道葬身其内,尸骨无存。
行之于世,人人皆如一颗颗黑白棋子,步步为营,刻刻盘算。
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任人摆布。
要么苟活于世;要么化为尘土。
世人皆言好人不长命,独有大凶大恶之辈享尽荣华富贵,其意正在于此。
方言清楚少年执拗,亦自知无法劝服。
长路要走过方知多远,坎坷需磨平才晓艰难。
言尽于此,却也唯有如此;
行未尽于此,却也只得如此。
“娃子,想好了再做决定。”
一道佩剑人影衣袖翻滚,缓缓迈步行至长廊尽头。
众人皆被这一番话语弄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却见少年冲着那为首之人淡然一笑,口中缓缓吐出一道声音。
“他方才所说的老伯,又是何人?”
那为首之人神色复杂,眼中满是纠结,几度欲言又止。
“不必担心什么。”
“我若真想报复你们,如今便是大好时机,又何需等到日后动手。”
那人沉吟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冲着少年缓缓开口。
“你若能治好老伯身上的病,我铁牛这条命,任你差遣!”
“铁牛?”
少年微微一笑:“名字倒是和你这身形相符。”
“大哥,我看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思!”
“咱们还是赶快凑齐银子走人,不必跟他废话。”
“住嘴!”
那为首之人到底是心思沉稳,眼界开阔,远非身旁这些魁梧汉子所能相提并论。
“掌柜的,我这些兄弟都是糙人,不必与他们计较。”
“今日之事是我们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名唤铁牛的男子冲着少年深鞠一躬,语气恳切真挚。
“这……这是干嘛?快起来!”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将眼前之人匆匆搀起。
“掌柜的,这些钱你先收好。”
“我们兄弟几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二百两银子,定会一分不少如数奉上。”
铁牛忽然间语气一顿,冲着少年欠身施礼。
“只求……只求掌柜的能将那名医引荐与我,替老伯诊治伤病。”
“老话讲的好,冤有头债有主。”
少年冲着众人笑了笑:“今日之事,我自然会向六道商会讨个说法。”
“至于这银子吗……”
少年将手中一叠银票装进那破布口袋,缓缓塞到铁牛手中。
“这笔账,我暂且先记着。”
“若是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做这般见不得光的勾当,咱们便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这……这……”
铁牛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余下众多魁梧汉子亦是呆呆立在原地,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过我这些桌椅碗筷,还有酒楼伙计的伤病诊费,你们可不能甩手不管。”
少年冲着众人笑了笑,口中缓缓吐出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