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好咧,我马上就到!您别着急!”傅晨笑得殷勤,连连朝听筒奉承道。
电话一挂,他的脸色又重新冷下来。
生活不易,梦想那都是放屁。
仅仅为了不被饿死,他已经耗费了全身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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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城楼上,任前头诸葛亮调戏司马懿,傅晨在一旁发呆。
思绪早就飘到八千里外了。
柳砚书第一次在戏校登台,唱的就是这一出。甭管是不是记忆美化,总之傅晨觉着比面前这位唱得好多了。
掐指一算,他离开沪市已经十年了。这么久了……柳家五爷应该出人头地了吧?傅晨想。
怎么电视里各大京剧晚会就没见过他呢?傅晨很少有时间和团里同事闲谈,就算是在化妆间里不经意的听几句,也从来没有听到过柳砚书的消息。
莫非他不唱戏了?
不可能。师哥那个爱戏如命的性子,不让他唱戏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小学二年级相识,到戏校六年级也不过才十年时间。这么长的岁月,确实足够发生太多事,忘记许多人了。
老军高声报信:“启禀丞相司马大军倒退四十里哇!”
诸葛亮擦完冷汗转身下城楼,傅晨还在原地走神。羽毛扇子在面前挥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抱着古琴下场。
今天就演到这,后边不接《斩马谡》,傅晨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在后台把头套一扯,赶紧卸妆洗脸。
一看表,八点零五。傅晨跟团长交代一声,骑着电动车就溜。他还要去琴岛赶八点半的场。
冷风吹得他脸都僵了,赶紧拿手拍几下恢复知觉,开始上妆。
这是星城最大的演艺中心,后台更是兵荒马乱。傅晨找了个化妆台匆匆开始打底,身旁传来调笑声:“晨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那是个已经穿戴完毕的舞蹈演员。就是演艺场所和夜总会最常见的打扮——贴着夸张的假睫毛,穿着镶金带银闪瞎人眼的比基尼,身后还用彩色羽毛扎了个华丽的大拖尾,像只开屏的孔雀。
傅晨手没停,笑着搭话:“这不是临时有事嘛,差点赶不上场。”
那姑娘故作伤心:“我还以为你是去跟别的妹妹约会去了。”
傅晨笑得放荡不羁,随口道:“那怎么会,我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好妹妹等我一块儿上台么?”
他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姑娘被他的话逗得咯咯笑,转身去备台。
谁也没当真。风月场里哥哥妹妹的乱叫,要是有兴趣了就开个房睡一夜,谁还谈真感情,费钱伤神,又没什么意思。
傅晨回星城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女朋友。一是没钱,二是没空,最主要还是没这个心思。
口红勾勒出饱满的唇线,傅晨对着镜子抿抿嘴,伸出手指将颜色晕开,一切准备妥当。
傅晨此时头上顶着十来斤重的发包饰品,鬓角两缕青丝垂下,身上穿着纱质半透的古装衣裙,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被精心打了高光的锁骨。应老板要求,傅晨还在衣服里塞了两团袜子,胸口高峰耸起,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纱裙拖地盖住踩着绣花鞋的双脚,手指也套着银闪闪的假指甲,喉结被丝带遮挡,所有的男性特征都被掩盖,一时让人难辨雌雄。
傅晨为了把自己画得更像女人,狠狠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化妆。他的丹凤眼斜挑向上,眼线稍不注意拉得太长就显得攻击型过强。可要是加上眼影睫毛的辅助,那就不是凶,而是媚了。傅晨的那一双眼睛化了妆之后越发的艳丽逼人,勾得人转不开眼。
傅晨演出这么久总结出来:来这里的男人都喜欢辣一点的。起初他一席白衣上台唱邓丽君的歌,还没唱几句就给轰了下来。观众嫌没劲。于是他索性将全身解数都用上,水袖跷功彩带舞剑,各路神通唬得人眼花缭乱。这才越来越受欢迎起来。
他举着话筒上台,左手压住胸口,朝台下盈盈一个鞠躬,登时掌声如潮。
许多演员在这里上出了名,甚至走向更大的舞台,上了电视红遍全国。琴岛里的小演员们也个个使劲浑身解数搏眼球,有跳艳舞的,还有脱衣服的,数不胜数。可傅晨不愿意,他演出就真是规规矩矩唱跳,一件衣服也不脱。
很多观众对他不满意也是因为这个,在他谢幕之后依旧起哄个不停。傅晨莞尔一笑,勾着唇角一言不发。主持人怕他下不来台,赶紧上场把他请下去。
后台有个中年男人堵着他不让走。傅晨只是低低瞥他一眼,从另一侧溜了。
台上依旧歌舞升平,傅晨戴上摩托车头盔,跨上小电驴,一骑绝尘。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空城计》:三国戏,讲诸葛亮忽悠司马懿~常常与《失街亭》《斩马谡》连着演,合称《失空斩》。听起来的确很像是个什么热血漫画角色的大招x
☆、久别重逢
好不容易晚上没工作,傅晨终于能动手给老妈做一回饭。他的做饭水平也就算得上是能入口,不至于难吃。
打开排风扇,将肉丝和青椒放入油锅中翻炒,厨房里劈啪响声不断,又是放盐又是加酱油,他一个人也忙得挺热闹。傅妈妈要进来帮忙,被傅晨用手肘顶着推出去:“妈诶,你就别操心了,坐着等开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