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明亮,而且足够大,阳光很轻松地就侵入这一片空间,地板,床,还有桌上插着花的破璃瓶,一切都温暖而洁净。
林阙是在夏谐过了五十岁的生日后,开始发现他的不对劲的。
最初是记性在慢慢变差,一些小事都记不清了。后来,渐渐变得嗜睡,常常没有什么精神,愣愣地看着空气里虚无的灰尘,长久出神。
夏谐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努力地想维持住正常的状态,不让任何人看出问题。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端倪也便显露地愈发多了。
三个月后,他就无法再继续工作了。
步入天命之年后,曾经那些身体上细小的征兆,也许都是在预示着,他正慢慢滑向一个不可知的深渊。
有一天,上完课后,林阙刚刚走到社区的门口,就看见夏谐拎着包在毫无方向地小幅度来回走。
“夏谐。”林阙走上前喊他。“怎么一直待在这里?”
夏谐倒是很快就认出了他,看他走过来,手捏着包的柄,有些紧张,又像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林阙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接着,他伸手慢慢搂住夏谐:“不要紧,我带你回家。”
后来是两个人一起去医院检查的。
不过拿结果那天,是林阙瞒着夏谐一个人去的。
“嗯……这个年纪,的确是有点早。”精神科的医生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不过习惯倒是始终如一,代代相承。这位医生一边拿笔刷刷记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那……那还能好转吗?”
医生的语调平平,听不出感情“病人以前有什么精神病史吗?”
“……有。”
“啊,那也难怪。……脑子这方面的事情,好是好不全的。”
回家的时候,夏谐正坐在沙发上,翻弄着一个牛皮纸箱里的东西。
“林阙,你回来了?”
“嗯。”
“这么晚。”
“……下次不会了。”
今天夏谐有些反常,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林阙,我今天去医院整理东西,好多人围着我,和我告别。”他一边低头整理,一边说。
林阙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整理:“那很好啊,热热闹闹,看来大家都喜欢你,舍不得你。”
“他们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夏谐从牛皮纸箱里拿出一个本子,动作却停住了。
“可是他们里面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他翻开那本本子,递到林阙眼前,用手指一个个指:“这个,李医生,儿科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有这个,好像是我带的实习生,我还记得一点。”
“我不太认识的,就让他们把名字记下来,他们也没有拒绝。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挺奇怪的,总觉得……”
总觉得我在他们眼里很可怜。
说到这里,他把本子合上,放回纸箱里:“以前你一直想让我休息,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是啊,休息好。年纪大了,就应该多休息,你早就应该听我的。”林阙笑起来,点着头。
话说到这里,好像说尽了。
于是全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