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饭,按说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已经回了家,一个个烟囱里都该升腾着炊烟,但今天,好像大家都不怎么着急。
田洋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笑呵呵地转身拱手,“大家看清楚了啊,我这是正经来跟夏姐谈心的啊,青天白日的,我可没干其他的。”
一个老大娘又呸了一口,“洋娃子,你安的啥子心哪个不晓得,装疯迷窍的!”
“逗是!”
“呸!村长家这回进的瓜子咋这么多烂的!”
几个老头子默默看着,抽旱烟的抽旱烟,抽烟杆子地抽烟杆子,一言不发。
田洋冷笑一声,“我是男人,夏姐是女人,我未婚,她单身,凭哪点不得行!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不能跟夏姐结婚!”
在外的那些个日夜,田洋也进过那些发廊,可没哪一个比得上他记忆中那个身影。
终于机缘巧合下,兜里有了点钱,这才忙不迭地跑了回来。
那天来试了试水,今天趁着老村长出去了,又将爸妈送去走亲戚,田洋这一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一个老头滑动了打火机,点燃烟斗里的烟丝,吧嗒一口,终于淡淡开口,“洋娃子,你是咋个活下来的,你不要搞忘了。”
田洋眼珠子一转,“当初玉良哥把我救出来,就是要让我来替他照顾夏姐的!”
“你......你无耻!”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愤怒地指着田洋。
田洋转头看去,朝思暮想的人儿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厚厚的冬衣掩盖不住婀娜的身材,衣衫上的补丁都显得那么动人。
哎呀,都瘦了!
没事,等这事儿定了,我给你好好补补。
“夏姐,我说的有错吗?这一辈子还长,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吧,寂寞了孤单了,想找个人依靠了怎么办?玉良哥救了我,我替他照顾你,这多合适?你也有人保护,我让你衣食无忧,需要什么手续我来操办,一切你都可以放心!”
田洋的言语很直接,因为他对夏雨润的觊觎其实只是个精.虫上脑的年少执念而已,骨子里还是当一个村妇在看待,无非就是个好看的村妇,完全没有在外打工时瞧见城里姑娘那种天然的自卑。
夏雨润忽然转身走进了房里,
“你看,夏姐害羞了!哈哈。”
田洋得意地朝后一望。
围观的人也不好说啥,若是姓夏的女人自己愿意,别人也没什么好说。
忽然他们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田洋。”
身后传来一声酥软的声音,田洋扭过头。
“啪!”
一盆冷水当头泼来!
“砰!”
房门立刻紧紧关上,同时传来了门栓插上的声音。
头上的水还在淅沥沥地朝下滴着,四周的哄笑声传入耳中,隆冬彻骨的寒气借着水汽冻得田洋头皮发麻,心中燃起了雄雄怒火。
自打这次回家,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碰见谁不都得客客气气跟自己打招呼,就连老村长都主动给自己递了烟!
你一个臭娘们居然敢泼自己水?
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吗?在自己眼里,也就是100块跟200的差距而已!
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
已经觉得自己在这个村子是人上人的田洋不顾浑身的湿冷,一脚踹在了房门上。
“臭娘们,你就是个破鞋,能有人要你就该烧高香了,还在这儿装啥子清高!”
......
因为要进山,老姚的司机专门去租了一辆越野车,一行人朝着目的地晃荡过去。
姚福都快被摇吐了的时候,一个村庄出现在视野中。
楚夏轻轻扯了扯陈一鸣的袖子,说了一声,“到了。”
车子停在了村口,一身雪白的楚夏从扑满灰尘的车上下来,司机已经将行李箱取了下来。
“就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陈一鸣没有勉强,这本就是说好的事情,他现在的确也不好直接去见楚夏的父母。
楚夏又礼貌地和大小姚跟司机打了招呼,拖着行李箱颠颠簸簸稍显吃力地朝家走去。
陈一鸣给她塞了太多东西在里面。
一路憋坏了的老姚递过来烟,又给司机抛了一支,三个人就这么默默看着。
姚福不抽烟,但现在也没了太多手机瘾,趴在窗户上也跟着视线望过去。
老姚笑着看了看四周,“这地儿养人啊!山美水美。”
陈一鸣叹了口气,“也意味着贫穷。”
随着社会不断发展,这种所谓原始的自然美和世俗发展之间的矛盾对立在今后的会越来越明显。
已经享受着城市便捷生活的人总是希望能有地方保留着最原始的纯真模样,但没人会为当地人想过。
以至于后世藏州的某个委员都曾公开说过,有很多人都希望藏州不要发展,保持原样,不要毁掉藏州这最后一片净土,但是有谁站在藏州人民的角度想过,他们就该一辈子活在生活在现代文明之外,供闲暇来此的城里人赏玩,“洗涤”一下心灵?
如何把握好这其中的平衡,是很考验执政者能力和格局的。
陈一鸣看着周遭的屋舍、田埂、树木、野草,一切都透露出一股“熟”的气息,这种气息在几年后的乡村就极少再看到了,只剩下坍圮的房屋、疯长的杂草、无人捡拾的柴火。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