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便急了,张凤山原本一直在把玩着一柄白铜烟锅,听到这话后便是猛地往地上一丢。这是他全家最值钱的一件物事,但现在他没钱买烟草,要等真正安顿下来,开块地种下烟草种子,等烟叶长好了,剖好了晒干了,他才会有烟抽……烟瘾很大的不仅是张凤山,还有刘德,李天生几个,工匠辛苦,能在一天完活之后,回到赤贫如洗的家里,看着老婆孩子乱糟糟的,心情起身来,虽然眼神吓人,但脸上还是有笑容,他对沈永道:“兄长你只管好生做你的活计,将来有了钱多买些肉补身子,今日我不是去寻私仇,是去闵百户那边投效听用……”
“啥?”沈永道:“你是匠户余丁,这边不是营兵,怕是用不到你吧?”
“要是寻常人是不用,”沈亮笑了一下,说道:“闵百户这人我这些天一直瞧着,其实他和孔巡抚,王道台他们挺象,做事都有主张,能拿定主意,就是孙军门大人把心全用在造火铳红夷大炮和火炮上了,当官实在不内行,但其实孙军门也是聪明人……说远了,闵大人也聪明,我看他心思是用对路子了,别的都是假的,赚银子,买粮,对下属仁义,训练将士又严厉的很,这样的人就算不能飞黄腾达,在乱世里头也能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还能活的挺滋润……既然是这样,今晚出了王百户和闵小旗,梁小旗被抓的事,正是闵百户用人的时候,俺此时一去,咱们家在这里就算是立稳脚根了!”
沈永这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兄弟在这里磨了半天的枪,把那两边开刃的枪头磨的雪亮。这柄枪是五尺短枪,但枪头却是两边开刃的大枪枪头,是南下时在路边捡的,估摸着也是逃难的人为了自保随意拼凑的长枪,沈亮得了这一柄枪后连续杀了好几人,就算到大河卫用不着了,这柄枪也是一直没舍得丢。
在沈亮装上枪头之后,屈了屈长枪,有弹性的榉木长杆弯了弯又崩的一下弹了回来,沈亮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沈永道:“兄长俺去了,你自家多加小心。”
沈永知道兄弟的打算后就不拦着了,就象当年沈亮去当营兵,也是上战场出生入死,上阵之前也是一句兄长俺去了,你自家多加小心。
每次告别都是很随意,但兄弟二人明白,沈亮一去很有可能便是回不来。
沈亮是绝不会学那些残疾的老兵,在战场上断了胳膊少了腿,得不到几个抚恤钱,当兵成了残疾回来还得家人供养,朝廷可不会理会,回家之后就成了累赘,天天生闲气,打人骂人是常有的事……
沈亮当兵那天起,就是怀着要么全须全尾的回家,要么就不回家的打算,这小子从小就是倔脾气,沈永这个兄长也是没办法,当年是沈亮拿回了五两银子,使全家人吃了好一阵子的精白面,然后每个月都能多好几斗粮,孙元化这个巡抚还算清廉,登州兵的粮饷都是能正常下发,沈亮被挑到了火铳队里,和葡萄牙教官学习队列和打放火铳……那几年沈家的日子算是过的不错了,有点儿蒸蒸日上的感觉。
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才会倍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