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尸体是在后院的竹林中被发现的,几天前,他还曾在这里帮女人拔过竹笋。
那时正是春笋出土的季节,林子中遍布着高矮不一的竹笋,一个个像尖锥似的,披着淡绿的嫩衣。
王二的脖子就插在其中一颗竹笋上,脖颈被笋尖完全扎透了。他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蔓延开来,渗到竹根深处。
一大群乌鸦落在王二的尸体上,争先恐后撕开他的衣衫,啄食着这顿难得的盛宴,王二的尸身被这些丑陋的鸟儿啄得皮开肉绽,连腰间的荷包都被一只乌鸦扯下,劫掠到了黑暗的天幕中。
女人看到了王二伤痕累累的尸体,她吓得几日无法下床,病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王二的死只是个开端。从那天起,这座宅子中的人越来越少,那些下人们在不知不觉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掉了。
女人一开始并未怀疑男人,直到一天晚上,她被惊醒后发现躺在身边的男人不见了,来到院中寻找他的时候,才洞悉了一切的真相。
男人在竹林中,正在用一根尖利的竹笋刨土,他身边,是一具被竹笋扎破了喉咙的尸体。女人认得那具尸体,他是府里的厨子,很和气的一个中年人,今早还和她打过招呼。
女人看见,厨子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诡异,喉咙中pēn_shè出来的鲜血在他青色的脸上横着溅出一道血迹,像把那张脸一劈两半的似的。
女人用力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她虽然对男人监视自己的行为极其厌恶,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会是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杀人魔。她默默退到一边,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被自己称为夫君的男人:他的长相和穷凶极恶一点也不沾边,甚至还有些清秀,还带着点女相;他甚喜读书,博学多才,平日里待人也很是和善,从未苛责过下人,对女人当然更是体贴入微;虽然他的朋友不多,性格也比较沉闷,但是生意却做得不错,这座宅院就是他花了大价钱新购置的,因为这宅子里栽满了女人喜欢的竹子。
正是这些优点,让女人和她的父母忽略了男人的本性:他控制欲极强,尤其对自己珍视的东西,更是不给对方留出一丝的自由和隐私;他敏感多疑,弓杯蛇影,甚至已经生出了心疾,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浮想联翩,臆想出一段完全不切实际的故事。
可如果单单是这样也倒罢了,顶多夫妻关系不睦,她遇人不淑,以后不管好也罢坏也罢,这日子总也能勉强熬下去。
但是今晚,女人彻彻底底地认清了一个现实:她不能和一个杀人无数的人过一辈子,绝对不能。
可是,如今宅子中就只剩下她和男人两个,男人不仅不让她随意出门,甚至不让外人进来,连她自己的父母来一趟他都推三阻四。她简直算是被他囚禁了,她该怎么逃出去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时候,男人在外省的一桩生意出了些问题,须得他亲自过去一趟。那宗生意对男人来说很重要,所以这一趟门他是不得不出的。
女人瞅准这个时机,故意装病,恳请男人让她的父母来照顾自己。男人见她病得厉害,也只得同意了。于是,女人终于等来了逃脱这里的机会,她知道,这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走后,女人把宅院中发生的事情如数告诉了自己的父母,老两口一开始不信,女人便将他们带到竹林中。
果然,他们在林子里发现了尸体,一共八具,全部属于那些不辞而别的下人们。看着这些鲜血淋漓的尸身,老两口惊呆了,他们没想到那个谦和有礼的年轻人,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于是他们决定连夜逃离这里,一刻也不能再耽搁。
可是,就在三人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宅院的时候,男人雇的马夫却返回了院子,他一脸惊慌,告诉他们男人在渡河时不小心从船上落下,掉到了深涧之中,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三个人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不过女人却觉得一颗心放回了肚中,她感受到了一阵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虽然这轻松夹在在一股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愧疚中,因为男人毕竟是她的夫婿,曾经的夫婿。
三个人在宅子中又多住了几日,等待男人的消息,可是三人心里都清楚,男人是不会回来了,那条河又长又宽,现在又是涝季,水流很急,会凫水的在河中都难逃一劫,更别提男人这个完全不识水性的人了。
他们终于还是决定报官,因为即便男人死了,可是那些被他杀害的人还埋在竹林中,哭诉着他们无处可申的冤屈。
可是在报官的前一晚,男人却回来了。他浑身湿淋淋地走进了院子,月光从他头顶落下,却没有在地上映照出影子。
女人和她的父母终是没能从那座宅子里走出来。
过了几日,有人在宅院中发现了多具尸体,有小厮厨子管家,也有女人和她的父母,却独独没有男人。
女人入土后的第二个月,男人的尸体被人在河中发现了,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泡烂了,肉也没剩下多少,几个渔人是通过他手心中紧攥的腰牌才辨认出他的身份的。
不知情的人们又挖了一间墓室,将男人葬在了女人身边,可是下葬那日,却发生了一件奇事。
男人的棺盖一直无法钉上,镇钉被锤进去,转眼就会翘起来,试了数十次都是一样。到了最后,钉棺的人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