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事京中早有传言,大衍朝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战事频生、天灾人祸不断,到处都是要用人的地方,连着几届科举除去那些背景深厚的高门进士,其余大多数人都外放去了各地做实事,去岁这一科也只有许士显这个探花郎留在了京中,那之后便有风言风语传出,是皇太子殿下看上了他,特地将之留了下来。
流言最初就是从翰林院里传出来的,许士显因着天生一副好相貌年纪轻轻就高中本就遭人妒忌,又因为性格过于刚正不思转圜与同僚不睦,进了翰林院没多久就受到了排挤,翰林院那帮子自命清高的酸腐书生也根本不怕得罪皇太子,编排起那些fēng_liú韵事来是有鼻子有眼,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当然那些事情也不全然是假的,至少祝云璟就是真的对许士显生了心思,人也确实是他留下来的。当初的金銮殿殿试,前去凑热闹的祝云璟一眼就相中了这位探花郎,之后更是几次三番地示好却屡屡碰壁,要说祝云璟不介怀那是不可能的,京中那些流言也是他有意放纵的,为的就是逼许士显就范。
祝云璟自幼就骄纵跋扈惯了,做过最出格的事情是在朝堂之上一脚将七十高龄的礼部尚书踹下台阶,可怜的老尚书被人抬回去后不过半个月就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祝云璟因此被言官参了一御书案的本子,可那又怎样,皇帝偏宠他,最后不也还是轻飘飘地把事情揭了过去,至于他看上了个七品小官,那根本不是个事。
因着大衍朝的开国皇帝立的是男后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在大衍朝南风尤为兴盛,娶男妻也是合情合法的。皇太子年十七,又尚未纳妃,许士显亦未娶亲,若是祝云璟真心爱慕许士显,许士显也心系于他,翰林探花有朝一日入主东宫倒也是一桩美谈,只可惜俩人之间并非你情我愿,且如今许士显犯下滔天大罪,已是前程尽毁人人避之不及了,也只有祝云璟会在这大冷天的一大清早,纡尊降贵来这阴森森的大理寺狱里看他,他还不领情!
祝云璟压着怒气嗤道:“你说的好听,不想做天子近臣,想要去地方上做父母官为民做实事,怕是嫌翰林院油水太少吧?真有那么忠君爱民你跟那景州知府就不会写反诗议论陛下的不是,你一个因为意图谋反下狱的人说为黎民为社稷尽绵薄之力,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许士显脸上的神情终于变了,急着争辩道:“老师绝无不臣之心,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的!老师一生清廉、刚正不阿,断无可能非议君上!更不会意图谋反!还请殿下明察!”
“啧,死到临头了还担心别人,你自己小命都要不保了还惦记着其他人做什么?”
许士显跪起身,朝着祝云璟用力磕了磕头:“殿下您是当朝太子,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忠良被陷害而无动于衷!老师他真的是被冤枉的!臣是不怕死,但老师他不能背负骂名无辜枉死!臣请殿下查清真相还老师一个清白,臣来生愿做牛做马以报殿下!”
祝云璟笑着撇嘴:“这种态度就对了,不过孤要你来生做牛做马做什么?想给孤做奴做婢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你那位恩师包括你犯的可都是牵连满门的大罪,孤就算是皇太子上面还有一个皇帝呢,也不是孤想做什么就能做的,你要孤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祝云璟的笑在炭火的映照中竟是生出了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邪气来,许士显慢慢握紧了拳,似有犹豫挣扎。
这个“诚意”是什么不需要明说他和祝云璟都明白,想他平生最唾弃便是媚上佞幸之人,如今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换取恩师活命的机会。
祝云璟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提醒着他:“你可想清楚了,孤可不是在逼迫你,除了孤没有人会再来管你的死活,只要你能如孤所愿,孤可以答应你,无论孤能不能替你和景州知府翻案,孤总能帮你保他一家老小性命无虞就是了。”
许士显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磕头:“臣,谢殿下隆恩。”
第02章征远大军
祝云璟从牢里出来时嘴角带着快意的笑,王九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殿下这是心想事成了,也跟着高兴起来。毕竟殿下不痛快,吃瓜落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只有殿下开心了,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大理寺狱的官吏殷勤地恭送皇太子座驾离开,上车之前,祝云璟扫了一眼跪在他面前的狱丞,沉声提醒道:“孤来这里的事情,不许出去乱说。”
对方的脑袋低下去:“殿下放心,臣决计不敢。”
马车辘辘而去,一直到没了影子跪了一地的官吏才爬起身,大冬天的却各个冷汗涔涔,这都什么事!
车里祝云璟闭目养神,嘴上吩咐着王九:“一会儿找人捎个口信去国公府,让谢轩明那小子务必帮孤把这事给办妥了。”
“诺。”王九赶紧应下。
回到宫里已是巳时,昭阳帝正在御书房的暖阁里批阅奏章,祝云璟进去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昭阳帝把他叫到身边来,问他道:“今日怎么没见你来上朝?”
“昨夜忽降大雪,受寒了,身子有些不舒服。”祝云璟随便扯了个理由。
“可让太医看过了?”
“没什么要紧,吃两副药就能好,父皇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