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会死么?”
有那么一刻,陈庭森怀疑陈猎雪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死亡”来逃避责问。
但他看到陈猎雪眼里的不安与茫然,这点儿冷酷的猜想下意识就被自己否定了。陈猎雪也许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但到底也就是个孩子,胸膛里缀着旁人的心脏,偷生一样地活,说不好什么时候这条脆弱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他都会怕,何况陈猎雪。
陈庭森见惯了生死,从手术台上夺回了无数条生命,最功成名就的是陈猎雪,最无能为力的是自己的儿子,他看着窝在他脚边的陈猎雪,回想起陈竹雪血淋淋的样子,突然没了继续质问的心情。
“每个人都会死。”他把陈猎雪从地上掇起来,难得当一回心灵导师,生硬地道:“有多少人拼了命想活都没有机会,你要学会珍惜。”
陈猎雪从他的手伸下来那一刻就呆住了,陈庭森做出要拉他的姿势,他立马配合着张开胳膊,没骨头似的软在陈庭森身旁。
这是陈庭森第一次在家里冲他伸手,下一句说的却是:“我平时对你严格,要你爱惜身体,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
陈猎雪瞬间“清醒”过来。
这下他真有点难受了,抿着嘴望着陈庭森不出声,陈庭森把他拉到沙发上便准备起身离开,陈猎雪突然轻声问:“爸爸,如果我死了,你会继续把这颗心脏捐给下一个人么?”
他说“这颗心脏”,不是“我的心脏”。
陈庭森惊愕地看向他,陈猎雪的神色很自若,越自若就越平和,越平和配合着这样的问题就越惊心。陈庭森一时间说不上这问题哪里不对,可看着陈猎雪坦然无辜的样子,心里蓦地就蹿起一股无名火。
“哪有这么容易?”他不悦地蹙起眉,冷冷叱责他:“既然知道你是靠这颗心脏才能活着,以后就不要让我抓到你撒谎乱跑。”
陈猎雪垂下眼睫,他的眼皮薄,覆盖着眼球的线条很柔顺,睫毛缓慢地颤动着,给人一种即将垂泪的错觉,他揉着泛红的膝盖点头:“嗯。”
夜里下雨了。
陈猎雪给纵康打了个电话,那边并不安静,窗户漏风似的嗡嗡,还有锅碗瓢盆的摔打声。
“你在做饭么纵康哥?”陈猎雪问,病房晚上不能陪床,纵康现在肯定在出租屋里,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他的作风,估计跟宋琪在一起。
“小碰,你没事吧我看你们走的时候挺急的,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陈猎雪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雨势,“我跟他解释过了,他让我以后有事要提前告诉他,没有生气。”
纵康松了口气,连道“那就好”。
“宋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