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棋没了两年,兰太妃也跟着去了。
如今宁太嫔一死,只留她孤家寡人一个还坐在这物是人非的宫里,不见故人,与前朝种种事,倒像断了个干净。
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女帝是将生死听惯了的,只蓦地触及前尘往事,还是免不了唏嘘。
她头痛地阂眸,靠在软榻上颔首,声音沉静无波,“做得很好,宁家这些年忠心耿耿,没少为了朕出力,该给的荣光,朕一样也不会少。传旨,宁太嫔无子,虽于礼不能晋太妃位,然朕顾念其生前尽心伺候圣宗,又与朕多年相伴,再赏宁家一门爵位。”
清欢应了是,复又上前为她揉额角,钟离尔缓了片刻,却仍是一把握住她的手,缓缓睁眼,瞧着窗外午后天光尚好,哑声道,“去御花园走走罢。”
清欢垂眸,扶起她往外走,低声回禀,“这些日子陛下忙于朝政,那几位又开始卯着劲儿作起来了。”
她听了这话,没什么情绪地轻轻哼笑了一声,“有什么可作的,朕这把年纪的人,再一时兴起,也不过是逗弄着他们玩儿罢了。”
出了乾清宫,半晌,清欢却又听见她轻叹了一声似的,“毕竟朕早就打定主意了,不会再留下任何旁人子嗣……”
后半句她没说,清欢却心里明白,女皇铁了心要将这江山还给圣宗皇亲一脉,是以这些年寻来的人再像江提督,也不过只是拿起数日,便逼着自个儿放下了。
她向来是个再清醒不过的。
花园里正是好时候,石子路旁明艳的颜色一茬接着一茬地往眼前凑,可饶是百花丛再娇媚的颜色,却也在花丛中那人长身玉立的绯红飞鱼服背影下,被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陛下忽地止步,清欢会意,松开了她的手,梁宗跟在女皇身后,退后一步屏退了身后的宫人。
抬眸看过去,墨色纱帽之下,那人肤色盛雪,树下拈花的背影立在那儿,乍一看,纵他是跟了督主多年的人也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是真。
女皇就那么看着他背影,没有动,也没有言语,手缓缓落下,那双眼睛里难得地涌起些许温存来。
绯衣玉带撞了满眼,她看着这身背影,朱色唇角勾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似少女般灵动温柔。
梁宗在心里轻叹,这位小督主,若不是身量模样都像透了那人,又如何年纪轻轻能坐到东厂提督这个位置?
旁人不知,可他看得真切,这些年,女皇竟没一刻,将督主放下过。
约莫是花园里太过静谧,风华正好的男子忽地回首,在烂漫花丛中眼见她身影,眸中一亮,款款提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