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磐石寨其他人的功劳,比如巫行和永钢,那么我也认了。可偏偏是你,这怎么看都说不通。”
天浩扬起了眉毛:“你在调查我?”
益丰没有否认,他的眼眸深处透出恨意和恐惧:“上次打赢鹿族人的时候我就有这想法,我听过关于你的很多传闻,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年龄。你带着磐石寨这些家伙在山上围捕巨角鹿,方法很奇妙。你用重型弩炮杀死了海里的怪物,从此建立了渔场……够了,光是这两条就已经够了。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我们要是肚子饿了会找东西吃,你却杀光了整群的鹿;我们遇到怪物只会逃跑,你却冲上去将它杀死。”
天浩轻笑着摇摇头:“你想多了。”
“你不是我们的人。”益丰佝偻着背,视线焦点由下向上紧盯着天浩的脸,仿佛要将他扒皮割肉,深挖骨头,搜出深藏于骨髓里的灵魂:“你究竟是谁?”
这是孢子寄生失败导致的副作用之一。
它无法控制植入者的大脑,无法产生融合效果,只能不断向植入者发布命令,进而通过神经连接的方式产生同步思维,各种传递出去的信息杂乱无章。益丰仍然保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能力,他感知到很多从孢子传递过来的秘密,加上自己的理解,拼凑成令他惊恐不已的真相。
“魔鬼”,这是他对天浩的理解,也是唯一符合他原始逻辑的可怕概念。
天浩没有回答。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拔出斜插在后腰上的匕首。
“你要杀了我灭口?”益丰脸上没有流露出恐惧,他知道自己肯定得死,只是没有猜到是现在这个时间。
被感染的腿脚又肿又胀,连走路都觉得困难,定。
左手抓住益丰的头发,右手紧握匕首,将冰凉锋利的刀刃横架在益丰喉前。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天浩发出幽幽的叹息。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匕首用力割下,益丰双眼圆睁,他看到大片鲜红的液体喷向身前,听到咽喉部位传来“嘶嘶”的轻响。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
第二天,回到磐石城的天浩让人把长风叫到城主办公室,给他喝了一杯掺入麻药的茶,对他做了一次与曲齿和益丰同样的手术。
孢子的产生速度与自身思维有关。天浩发现这完全由自己控制,短至一周,长的时候好几个月。简单来说,就是看心情,想要的念头产生频繁且强烈,孢子出现的就快,反之则慢。
曲齿和益丰是两个在主观意识方面截然不同的试验体。有了益丰做对比,天浩对实施在长风身上的移植在天浩身边,看着徐徐远去的人群,感觉有些唏嘘:“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出去另建新寨?人多了城市才会变得强大,让他们留在这里不好吗?”
天浩望着远处,没有转身:“磐石城虽好,但周边环境限制了发展,容纳的人口有限,如果不趁早把人分出去,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宗光叹了口气,在沉默中微微点头。
其实这个道理他懂,只是出于个人感情说出刚才那些话。
狂牙城一战,天浩以极小的代价吞掉了整个狂牙部,带回多达数万名豕人俘虏。
这种功绩令宗光羡慕,同时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无奈,甚至有种“我很无能”的感觉。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天浩笑着,眼眸深处流转出清澈的目光:“现在,磐石城是他们的基础。以后,他们将成为磐石城的依靠。”
宗光听不懂这些话。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记住。
天浩说过:暂时不明白不要紧,只要记在脑子里,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就会懂了。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永远如此。
……
豕族首都,獠牙城。
国师巫鬃下令所有人不得接近自己的居室,即便是贴身护卫也要远远避开。侍女上过茶水和点心便离开了,只留下年纪老迈的女国师,以及神秘的尊贵客人。
她端坐的椅子上,皱巴巴的眼皮略微抬起,被掩饰住的精明目光牢牢锁定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端起杯子喝茶,自斟自饮。
他个头不高,足足比巫鬃矮了半个头。枯黄的脸色似乎染上了某种疾病,可从他裸露在外粗壮的胳膊来看,之前的判断显然不对。
他的名字叫高飞。
中年男人笑起来很好看,有种令人舒服的亲切感。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言温语:“大国师,上次我给您的药,感觉怎么样?”
巫鬃以微笑掩盖了深深的戒备:“很不错。”
高飞的神情与口气都很谦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卑微:“那您还要吗?”
巫鬃没有立刻回答,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个叫做高飞的家伙来路很神秘,找不到关于他背景的任何线索,只知道他是一个商人。
商人……这是一个意义丰富的词,不仅仅针对职业。
北方蛮族与南方白人之间的一些秘密往来,都是通过商人促成。
有人对他们恨之入骨,认为所有商人都是卖族贼。
有人却持不同意见,认为商人是沟通大陆南北的桥梁,还促进了北方蛮族在科技、商业、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发展。
两个月前,高飞找上门,声称他有一种神奇的药物。
因为是托了一个部族首领的关系,巫鬃拉不下脸,而且对方奉上的礼物也很丰厚,只好出面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