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衍拉了晴衡,来与熙扬交谈,他一直想说服熙扬存一笔巨款到汇亨银行,以扩充曾家银行的实力,哪知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大好时机,他可不会放过。他故意拉上晴衡,也算是多一个帮手。
晴衡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看着角落交谈的沧芸和二太太,心底尘封的一些记忆忽地涌现,他突然就问熙扬:“她是你太太?”
熙扬略微一愣,随后点头,沉声道:“沧芸吗?是的,她是。”晴衡细长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惆怅,他对着熙扬点点头,向外面走去。晴衍有些不着头脑,只好对着熙扬赔笑道歉,转而把话题扯到了生意上。
晴衡站在阳台,远远地看园里那株孤零零的樱树,只不过一夜的时间,满树的繁花竟凋零了一大半,只有少许还挂在枝头,风一过,就止不住地颤抖。
花开花谢,倦倦地又是一季。
夜里,晴衡独自为母亲守灵,满堂素白的幡垂立,不断的香火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曾老爷子原是想和晴衡一起守灵,却被晴衡劝了回去,白天有些喧闹的灵堂,此刻就只剩下晴衡一个人,冷清清地守着。
不大一会,外面下起了蒙蒙的雨,飘飘地悄无声息地落,晴衡只觉得这雨悉数落在了他的心头。在他心中,有太多的事情压着,一团团纠缠成麻,剪不断,理还乱,而沧芸,更将他烦乱的情绪搅得更为混乱。
晴衡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冷得人骨头都似冻住了,他离开上海,去北京帮母亲办事。北京的冬天,远比上海冷,下雪更是常事。一日雪后初晴,晴衡得空出了门,去大街上溜达。他是毫无目的的,在上海很少看到雪,到了北京,自是要欣赏一番。
大冷的天,街上没几个人,晴衡缩了缩脖子,又将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心中想,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暖和一下。晴衡问了一个行人,那人说顺着街角往北,有一大片小吃店,去那里喝一碗滚烫的羊汤,是冬天极好的享受。
晴衡在街上转了好几个圈,从一个胡同钻到另一个胡同,也没找到所谓的小吃店,倒是在胡同之间一片不算开阔的地方,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在玩雪。女孩儿穿了件青葱绿的小袄,墨绿的裤子,头上戴了顶白色的呢绒帽子,两长长的辫子拖在下面,随着女孩儿的身体舞动,像是飞舞天地之间的灵。天气很冷,女孩儿赤手玩雪,一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晴衡不禁有些出神,茫茫的一片白中,突然出现一点活泼的翠色,生动极了。
女孩儿用手把雪攒成一团,捏成一个大大的圆球,又捏了好几个小圆球,放在旁边,一边放,还一边说:“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娘,这个是三哥,这个是秀君姐姐,还有一个最小的,是沧芸。”晴衡看得饶有兴趣,他平日在母亲的督导之下,难得有这样的悠闲,此时他只想要享受这片刻的童真情趣。
“小姐,你在哪里?快些回来,外面太冷了。”不远处传来了妇人的呼唤,女孩儿面色刹那就红了,左右瞧了瞧,见晴衡盯着她看,一张脸更是羞得通红,慌忙朝巷子里躲。晴衡露出淡淡的笑,好一个害羞的女孩儿!
第二天,晴衡办完事,特地拐了个弯,从昨天的巷子绕过,他想看看,那女孩儿是不是还在同样的地方玩雪。
女孩儿还是在那块空地上,却没有在玩雪,只是坐在雪地上,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晴衡一惊,只不过才是一天工夫,会出什么事情,叫她如此伤心?晴衡想走上前去安慰女孩儿,又怕惊扰了她,踌躇之间,脚下竟然一滑,摔倒在地。女孩儿被晴衡摔倒的声响惊动,站起来又向巷子里跑,跑了几步,忽然转回头看了看晴衡,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摔伤。停了片刻,女孩儿还是跑走了,巷子里传来女孩儿的声音:“你……你小心些,路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