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果自顾说着,忽一抬头瞧见旁边坐着的人脸色愈来愈苍白,身子也在轻轻摇晃,怕是不一会儿就要晕过去的模样。他一向怕惹麻烦,知道此人若是有了什么事绝非自己可以承担的,于是起身就要走,末了还说这段记忆不值钱,江湖上几乎人人皆知,就不收钱当白送了。
郑太果走后,木舒影呆呆在院子中坐了半宿才回房。感觉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天就亮了。她起来胡乱梳洗一番,打开房门迎着热烈地阳光看见院子中垂手站着一人,青衣黑发,神清骨秀,瞧她开门出来,就说:“筱辞,与我回家吧。”
木舒影眯着眼睛,半晌没有答话。卫少卿上前几步,执着她的手,又殷切地说道:“你放心,义父那边我自会处理好,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木舒影后退一步,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干笑道:“少卿,莫非你没看我留给你的信吗?”
卫少卿急忙说道:“我知道必不是你写的,与你的字迹完全不同。义父怎么能如此逼迫你离开。”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木舒影耳边的碎发,她拢好头发,说道:“信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确实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少卿,你什么都好,只是不适合我。”她望望卫少卿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又云淡风清地说道:“我知你尽心救我是因为感谢我,说要娶我只是出于愧疚而想补偿我,此番来找我也不过是出于责任的驱使。少卿,你的心中除了江湖道义可还有别的?”
卫少卿身体微晃,双眉紧锁,直直地盯着段筱辞。木舒影心道索坏人做到底,指着自己的口继续说道:“少卿,你细细想想,若是当年你没有刺我这一剑,今日可会这般待我?于你而言,终究是责任道义更重一些。”
卫少卿答不上话,前几日在古董行见着筱辞和归言在一起,他心中虽不舒服,但觉得儿女私情始终没那么重要,还是先去处理邓云天之事,又让郑太果帮他探查筱辞住在何处,直到今日才得空来接筱辞。现在想来,果然把筱辞的位置摆的太过于靠后了些。
“下泉剑卫少卿义薄云天,风月之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归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风容闲雅地从角门转出来,径直走到木舒影跟前,将她往怀中一揽,对着卫少卿说道:“筱辞当年年少无知会爱上叱咤风云的英雄,也不算什么大错。今日她既已回到我身边,卫大侠几天前又帮着朝廷抓住逃犯,如此一来,你我以往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吧。”
卫少卿看木舒影在归言怀中一副不自在的模样,脸色又愈发苍白了,这才试探地问道:“筱辞,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少卿拼了命也会抱你周全的。”
木舒影强打起神,浅浅一笑:“卫大侠,你的英雄情结又发作了不成。我哪里会有什么难处,在这世上,能找到一个人会因为我一句话而放了近在眼前的要犯,我高兴还来不及。若是你当年知道邓云天的真实身份,可会因为我一句话而放了他?”
木舒影觉得下了这剂猛药,卫少卿该死心了。果然卫少卿再没有说什么,颓然地离开了这小院。
郑太果趴在院门外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槐树上偷偷观察院内的情景,只是离得太远听不真切,最后只瞧见小王爷搂着段筱辞,而卫少卿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出了院门。后来莲花童子花重金向他打听当日事情是个什么情况时,他也说了这么一段。好在莲花童子在意的只是个结局,至于中间部分全由他自己发挥了,于是才有了“段筱辞水杨花、贪慕荣华富贵,抛弃卫少卿转投小王爷怀抱”的故事。
打发走了卫少卿,木舒影觉得灵魂像被人抽走了一般,浑身发软。归言虽扶着她,却有些硬生生地说道:“你与卫少卿闹翻了,竟然拿本王做幌子,胆子倒不小。”又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一招倒也厉害,本王真觉得你有那么点意思,怎么,难道你是想通了,想重回本王身边?既然如此,过去种种本王就既往不咎、绝不再提了,况且圣上也没下旨解除你我的婚约,不如就择日成婚吧。”
他瞧木舒影毫无惊喜之色,以为她心怀忧虑,便又说:“你且放心,当年我是怀疑卫少卿与邓云天等人勾结想里通外国,如今证明他是清白了,本王答应你绝不会去为难他就是了。”
木舒影心里一惊,禁不住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归言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僵僵地轻咳了几声,“大婚之前,你还是住回家中去吧。”说着便走了,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完全没有平日里柔情蜜意的模样了。
木舒影终于回到了段筱辞的家,段将军府。段筱辞的爷爷段老将军依然觉得她以往的所作所为有辱家门,坚决不愿见她,其他人态度倒还友好,一大家子一百多口人都围着她问长问短,关心她的伤势,幸好他们所问之事都这两年养伤期间的事,木舒影倒还算答得上来,她还担心日子住的久了怕是要露馅,没想到没过几天就接到天子的旨意,命她两日后就嫁入小王爷府,看来天子也怕夜长梦多又出什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