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此时正值午后,太皇太后身上盖着薄被,略有些慵懒地倚着软榻半闭着眼,见是我来了便让苏麻扶我起身坐下,笑道:“你今日来的可不是时候,太子昨日约了小四一起去马场练骑,怕是得天黑了才回来呢。”
小四每日都来我的永和请安,他的事情我又岂会不知?不过我倒不介意让孝庄觉得小四跟她更亲些,遂微微笑道:“那也无妨,臣妾本就是来找太皇太后说话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果然咯咯笑了起来,指着我笑骂:“坏丫头,这么些年在里别的没学会,唬人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语毕,倚着塌微微咳嗽了几声。
我忙起身去桌边沏了杯热茶服侍孝庄喝下,另一只手则轻抚她的后背替她捋气。眼眶不知怎的就一酸,别过头忍了许久才没让泪落下。
“你和我那孙子还真是一个子。那天哀家和他说笑间也是这样咳嗽了几声,那傻孩子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怕哀家责骂,那猫尿怕是就要流出来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一国之君,更要比别人愈发学会隐忍。”
我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个除夕夜,三藩势乱,病中的孝庄硬撑着主持朝贺时他的模样,心下不禁恻然。
孝庄听我不答,轻轻笑了两声,睁开眼看我:“真真是个傻孩子。”她坐直身子,拉起我的手拍了拍,“人总有要走的一天的,哀家能活到这个寿数,看着孙子成家立室、建功立业,亲手抚养自己的小曾孙,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成人,这是平常人没有的福分,哀家自己都已经知足了,你们又有什么看不穿的呢?”
这是她第一次和我正面地谈到生死问题,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些,但我知道现在应该对她说些安慰的话语,可我的脖颈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扼住,脑子里一片空白,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我,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孝庄看了我一会儿,忽而叹息一声:“你这丫头啊,入十多年,不管是一个小□还是如今的德妃,这份待人的真心却从来没有变过。想来皇上喜欢你,也是为着你这颗心。”
我觉脸上微微发烫,恍惚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似乎有谁跟我说过。
“你可是奇怪过,哀家当初为何让你去服侍皇上?”
前一刻还飘忽着的神思忽地一凛,我双唇微张,略有些无措地看向眼前笑得正深的女人。
她轻叹一声:“皇上他……太辛苦了……”
我抿着唇看她从苏麻手中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用盖子刮着茶叶。
“自登基起,先是鳌拜,接着是三藩,再到后面的台湾郑经、雅克萨,烦心事儿几乎是一桩接着一桩,半刻都不让人消停。后之中的那些个女人,代表的都是她们的家族,各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算盘,皇上在她们那儿,又何尝不是对朝堂势力的一种平衡?到底不能真的卸下心防来。”
杯盖轻轻刮过杯沿,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