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刀起刀落。
武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了阿七的脸,她聚会神,面色凝重却又驾轻就熟,仿佛那个多年以前你来耕来我来织时期的默默织布等着男人回家的七仙女奇迹重现;织女剪是这样一件生活类神器,它的剪裁工艺快不可言——虽然织布机发明了以后也没有什么更大的优势了——但据说,是据说,它上切龙王角,下斩恶人首……当然这都是广告词而已。具体的证据是,武汉记得多年以前,阿七曾经用它把一个赌棍或者是后湖恶霸或者是东门边扛槽的之类的家伙的小拇指砍下来了……
一个小时内,此人他的拇指当然迅速赶到了同济医院。然而,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也无法解释为何小拇指会接不上去。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但它尝试了多次后依然失败了,作为同济的重大黑历史之一,作为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之一,多年来整个武汉医学界的高层一直对此缄默不言。
被织女剪斩断的东西,绝无再纠缠的可能。每年七夕的时候,阿七就会着闺蜜送给她的礼物在满天的星星下叹气:“阿织当年做出这把剪刀,是希望她自己也能干脆利落,什么事情都像剪过的云锦一样清清楚楚,不要纠缠不清。她对我说,她再也用不着它了……她做不到的事,希望我能做到。”
如果能够的话,阿织应当是预备着这把剪刀去绞断不可抗拒的命运和纠缠复杂的红线。当然,如果什么事都能说到做到,也不会有那么多认真你就输了的故事了。现在,它剪的当然不是红线,而是天庭三太子的头发。
武汉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阿七全神贯注地低着头,把剪刀一直伸到云嘉脖子边上去——咔嚓!咔嚓!
一缕缕的头发就那么被轻轻地斩断了。它们依然以各种柔顺的姿态,平铺在床单上,仿佛没有离开主人一样。
云嘉在梦中依然蹙着眉头,但是恍若未觉。他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搭过去,拉在武汉的手上。
阿七抬起头也瞪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别惊醒他!”她并没有捂住他的嘴,可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嘉侧身了以后剪头发的行为变得更容易了。须臾,阿七便做完了她的所有工作,如果打开灯,现在就能看到云嘉像小女孩一样整齐的及肩短发。她直起身来,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又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手机屏幕的灯光理所当然地暗了下去。云嘉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他的手,又混乱不清地低吟着什么,大概是在做噩梦——武汉坐在黑暗里,对于手臂上传来的痛感浑然不觉。他的脑子就好像一团豆皮,丢到正在热火炒着的锅上去,和着炸酱面、炒面,左炒炒又炒炒,然后端出来,倒上一碗豆腐脑,再拌上热干面的芝麻酱……
总而言之,就是一团糟。
他好像隐约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模模糊糊地又抓不清楚;几个小时之内他看着窗外直到东方发白,到最后他连她到底有没有做这种事也不清楚了。六点钟的时候,他面色憔悴,可脑电波还在不断跳着舞,活像吃了十斤金坷垃似的。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把云嘉早已放松的手轻轻掰开,再轻轻地放在枕边,然后跳下床,套上一件半旧的、上面还印着“全国农运会”字样的长袖t恤,拿好钥匙和零钱,决定出门去买热干面。
鹦鹉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梦到自己去开直播帖,来追的人无数并且纷纷表明lz太萌了就算是湖绿也认了……至于直播的内容嘛,咳,他梦着梦着就笑醒了,然后阳光进小屋,窗明几净,神清气爽。
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一边暗暗想着昨天晚上很安静嘛——然后,就赫然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云嘉和阿七。
鹦鹉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此刻,他的表情只能用“=口=”来形容,恨不得马上拍着大腿对着全世界喊道:
“日哟!高!实在是高!”
他凑到阿七身边去,小声说:“七姐,你太牛逼了。牛郎也不过是把织女的衣服偷走了,起码没坏,拿回来了,还能飞回天庭;你把他的头发都剪了,没有一年半载长出来了,他怎么好回去?”
阿七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你那样!还不快去洗!等会过了早就要出门的。”
云嘉坐在那里,经过一夜折腾和现在那小女孩的发型,越发显得不知所措:“小花……”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哪能管这事!鹦鹉忙推脱说:“云嘉我先去洗,先去洗了啊哈……等一会就回来……”正说着,只听门口一阵响动,不由得暗喜武汉你来得真是时候,生活就是湖绿,直播帖有着落了!于是,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去。
武汉提着好几只袋子,心情沉痛地走进餐厅,看也不看他们就把早点放在桌子上,低沉地说:“吃吧。”
“小武……”云嘉看起来又无辜又有点抱怨地看着他,开口就说:“七妹把我的头发剪了……”
当然不可能是我剪的,武汉默默地想。
“七妹……”云嘉接着说,“你趁我睡觉不知道的时候……”
阿七干脆地接过一袋豆浆,轻松地打开吸管喝了起来;她看起来神清气爽,仿佛解决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当然要趁你睡觉的时候做啊!”她理所当然地说。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