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身高的区别;三年时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保养品的区别;但三年时间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却是距离的区别,离棺材的距离。
所以三年之后再看到妈妈我有点无所适从,连嘴里那句蕴酿了很久的“妈”都叫不出来。
她漠然的看着我,只是冲着车上的付建平说了一句:“叫你的朋友进来坐吧,我去倒茶。”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我转身去叫付建平,他说不了,还有点事要处理,然后开车走了。我尴尬的站在门口,想着,这明明是我住了十六年的老房子,为什么现在感觉如此陌生?又回过头看了看那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那明明也是我的房子,为什么我却连多看它一眼的yù_wàng也没有?
我慢慢的走了进去,妈妈正在倒茶,我说你不用倒了,他回家去了。
她哦了一声,把热水壶放下,捊了捊两鬓的白发说:“我去买点菜回来。”
“妈,不用了。你感冒好了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好了。你中午不在这里吃饭吗?”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我只是过普通的客人,连挽留都可以省略的客人。
“那,我陪你去买吧。”
她看了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所以我就跟着她走了出去。
菜市场在河的那边,当我路过那条河时,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以前我曾把小六的丝巾丢到了这条河里,现在小六也已经是一个近五十的老妇人了。
“你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二。”
“那我这个星期不进城了,家里的那头母猪要生了。”
“嗯。”耿伯的事我已经嘱咐了吴兮他们,不能对其他人说,就是怕她知道。至于天天,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封他的口。
“现在没有再种菜了吧?”
“没有了。”
“嗯,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再下地了。”
她没说话,继续走她的路。我慢慢的走着,心里忍不住扣问自己:我这个女儿真的就这么糟糕吗?三年没见,她竟然没话跟我说?是的,我的确很糟糕,把这一老一小扔在家里,三年都不曾回来过。她不再过问我的事业是因为我曾说过不用她心,她不再过问我的感情也是因为我曾说过很烦她问这些,她不想看到我是因为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是自己我亲手导演了这场相对无言的疏离。
一路上遇到很多人,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康嫂前康嫂后的,并且顺带对我赞赏一番。在以前,我们俩母女是被议论和指指点点的对象,自从我在村子里建了那栋最豪华的别墅后这种情况就变了,谁都知道康嫂家有一个很会赚钱的女儿,虽然也有人议论我是干不正当的职业赚来的,但很多人,包括干过那一行的也知道,不正当职业绝对赚不了这么多。所以,忽然一夜之间,我们家就成了这个村的首富,但她并不以为然。她知道我这些钱来得并不是光明正大。
到了菜市场,居然遇到吴兮也在买菜,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邀她去我家吃饭,吴兮知道我们俩母女冷淡的关系,便马上答应了,接下来的时间才没这么难熬。
吃完饭,妈妈把碗一收,对我和吴兮说:“我去河边洗衣服。”便抱着衣服和搓衣板出了门。
吴兮望着她瘦弱而佝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你妈妈也真是个怪人,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要住这个破旧不堪的小平房,有洗衣机不用而在这么冷的天里去河边洗衣服,明明有一个这么有钱的女儿却还是要过着这么清苦的生活。”
“她是这样的人,我说了很多次,她都不愿意,我也拿她没办法。你和你妈妈呢?关系好吗?”
“虽然她到现在还是生气我不读大学跑到那个地方去受罪,但毕竟我是她身上的一块,母女没有隔夜愁的。”
我了叹了一口气:“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