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千羽闭上了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
律超言简意赅:「在你解决可能的危险之前,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已经托人放过话,要保他的安全。也有人辗转递话给我,保他可以,但你必须离开。」律超的金边眼镜后面,眼神异常冰冷:「你有多远走多远吧。」
千羽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居于被动的劣势。
而剑平……若不是他的朋友恰好经过,如果不是那些人不想露太多痕迹,而是直接在抛人之前就下死手,他已经……再见不到他。
再也看不到那明亮的眼睛,俊秀的脸,那干净的气息和温和的笑容……
再也找不到他,如果不是那个恰好经过的朋友,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林剑平这个人。
千羽握紧了拳头,如果不这样,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也许会让他在律超面前颤抖、软弱。「我不会放弃他。」
「他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律超优雅的把只吸了两口的烟掐熄在床头摆的鲜花上。那花瓣被烫的变形变色,黑焦洞穿。「我们的道路不同,我对你的家事略有耳闻。剑平的父母就是牵扯进了黑道的纠纷中不幸身死,他家中只剩了他最后一个人。
「那时候,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我父亲很怜惜他,不肯给他知道不快乐的往事,我也是一样。他是我的朋友、兄弟、亲人……我绝不会放任你留在他身边,你是个过于危险的人物。」
千羽和他对视着,两个人的心中,都生出了怪异的、势均力敌的感觉。这个人,明明不是道上的,却有着绝不输他这一类人的气质。千羽没有点头。但是,律超并不接受摇头的答案。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递给千羽,示意他接听。
剑平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律超。穿着一身休闲装,像大男孩一样的律超坐在那里翻报纸。「刚才那个人呢?」剑平倒了一杯水。
律超头也没抬:「有事走了。」
「他叫什么来着,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也不认识,只见过一次。他说和你借过笔记,所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特地跑来探望一眼,不过这人连束花都没有买。」律超放下报纸:「手续我办好了,走吧。」
剑平诧异:「可以出院了?」
「是转院。」
剑平迟疑着说:「不用再麻烦了吧,医生也说只是轻度溺水……」
「转吧,我爸熟识的朋友在另一家专科医院,离家也近,再说还可以节省费用。」
剑平没有异议,点头说:「也好。」
千羽坐在车里,看着律超小心的扶着剑平出来,上车。然后,关上车门。车子很快发动开走,千羽轻轻的把头抵在方向盘上。
黑道恩怨是一辈子的恶梦。他……不想让剑平永远生活在那样的不安之中。
可是……现在的局面,又让他感到不安。剑平忘了他,是暂时受到震荡,还是……
他会不会有再想起来的一天?还是会永远忘记?
他要肃清一切不安定的隐因,需要多久的时间,自己也不能确定。他的时间,够不够?剑平那里可能有的机会,又够不够?
他抬起头,一个背着牛仔背包的人慢慢从住院部大厅里走出来,那是个千羽也认识的人,不过他的神情都和平时不大一样。只见过两次,不过那个人平时感觉欢快的像小鹿斑比,现在……像迷路的斑比。千羽摇下车窗,招呼他一声:「小朋!」
他们其实一点不熟,但是剑平提起他来的时候总是小朋小朋的喊,所以千羽很顺口就这样喊出来了。被喊了名字的人站在入口处的台阶上,有点茫然的向四周看,然后视线停在了他这个方向,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他站在车窗外面,似乎有点迷惑的看了他一眼。
千羽推开车门下车。「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看上去很青涩的面貌,眼睛湿漉漉的乌黑发亮,很像松鼠。这会儿千羽突然想起物以类众这个词。剑平的眼睛有点琥珀色,但是和眼前这个人一样,眼睛和神情同样清亮,没有任何污痕。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对方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医院旁边就有一家咖啡馆,里面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
「啊,我姓孙,孙悦朋。」他要了一杯奶茶,拿吸管慢慢搅拌里面的粉圆颗粒:「你喊我小朋就行,朋友都这么喊。」
「你来看剑平的?」这话问的很多余,不过,千羽这会儿觉得脑袋里空空的,连平常的客套话都说的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