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听过的软语呢喃在耳边骤然响起,是那个人的声音没错,听起来既真诚又甜蜜的语气,但、是他刚刚说的吗?天香不禁生出些微迷惑。
鼓起勇气睁开眼确认,映入眼帘是大片雪白。从清晨窗外透入房内的微光下辨认出那片雪白是另一人的胸前衣襟,梦境与现实的交错让天香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温暖的怀抱、眷恋的气息与腰际的手臂重量全都不曾消失,天香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
(……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
拉开环住腰间的手臂,天香制造出足以支撑起半身的小小空间,将视线往上转移至带笑的熟睡面容时,她才终於真正地清醒了,包括记起与这人的过往种种。
指尖细细描绘眼前容颜,天香记起枕边人——她的驸马、她的丈夫——不再是冯绍民而是冯素贞,记起她与冯素贞如何相恋走到今日,然后、也顺理成章记起了冯素贞是在何种情形下说出那句话。
天香蓦地红了脸,心跳声似乎愈来愈快、愈来愈响。
「醒了?怎麼不多睡一会儿?」慵懒的嗓音透出浓浓睡意,冯素贞并未睁开眼睛,而是凭著直觉想把天香再度拥入怀里。
说话时开阖的柔软唇瓣擦过指尖,感受著喷在手上的微微热气,天香脸上红霞更艳,害羞地在恋人唇上轻啄一记后顺势趴回冯素贞胸前。
「你要是想继续睡,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再睡一会儿。」随著冯素贞胸口的规律起伏,天香开始觉得有些睡意上涌,嘴里却还要端足公主架子。
「还真会趁机占便宜。」冯素贞轻笑。
「什麼话?本公主都让你抱著睡了,现在占便宜的人可是你唉!」
「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占你便宜什麼的一定是在作梦。」冯素贞收紧双臂,言语清晰笑声琅琅。
「说谎、厚脸皮、无赖!哪有人这样的?放手、我要起来了!」天香登时杏眼圆睁,气急败坏地挣扎著。
「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态度强硬地将天香锁在怀里,冯素贞的语气仍是维持著一贯温柔。
抵抗决心最终还是敌不过让人贪恋的温暖怀抱,天香顺从鲜少早起的本能打了个呵欠,然后提出附条件的妥协。「……可是我醒来要看到你喔!」
「放心,到时我会叫你。」冯素贞笑著吻了天香额头。「快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
「嗯。」天香点点头,在唇边绽开笑容。
得到冯素贞的保证,天香再度沉沉睡去,稍早那段关於过去的梦已被天香给全然遗忘。
只因她朝思暮想所期盼的微小愿望已经实现,不须依赖虚幻梦境麻醉悲伤情绪、不再畏惧晨起时的形单影孤、不必在丈夫拒绝她的每个夜晚以泪洗面,这、就是她所身处的现实——无论何时梦睡梦醒,皆有心爱之人相伴的现实。
风和日丽春光正好,茶楼上却有一双年轻男女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她们司空见惯的争执中,起因则是另一名她们从闹市街道的奔马乱蹄下救出的不在场女子。
「……当我是死人哪!那什麼『多谢公子援手,小女子无以回报』,我看八成再下一句就是以身相许了,还不走留著给人家招女婿?」身穿嫩绿春衫的娇美女子一脚粗鲁地跨在长凳上,目光阴冷口气凶恶。
「别乱说话,什麼死不死的!」一身浅湖绿长衫的青年眉头微皱。「人家只不过是感谢的客气话,什麼招女婿的是你多心了。」
「女人我还见得少了?就那眼神,瞎子才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多心!」女子忿忿别过脸看著下方街道。
「天香,别老是扯到这上头来,当心坏了人家姑娘名声。」面对醋劲大发的恋人,青年头痛地揉著太阳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啊、是剑哥哥!哼!木头!」女子回首朝青年抛去一个白眼,接著不雅地撩起裙摆踏上栏杆从二楼高度轻盈跃下。
幸好楼中没有其他客人,但女子的轻率举止不免引发街上人潮惊叫连连。
纵使对女子的轻功造诣有信心,青年仍然等到亲眼确定女子安然落地后才放心叹了口气,转身从楼梯离开。
一名身材高大的蓝衣男子被娇小的翠衫女子如孩童般拖著朝茶楼走来。
随意束起的凌乱黑发与终年不改的衣著显出男子浪迹江湖的落魄气息,覆在刚毅轮廓上的表情名为难以亲近,望著女子的眼神却是温和得令人难以想像——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冷面杀手一剑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