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载楼内若想畅饮痛喝,从清酒、烧酒到威士忌、龙舌兰是一应俱全,甜品则由于凤仙的喜好及日轮的习惯一向维持日本传统的红豆羊羹或黄豆粉麻糬之类的和菓子,没有提供舶来甜品,也不会有人俗气到外带食物坏规矩。
吉原固然是男人的天堂,但男人想在吉原混得开得知道些细节,否则可会被艺妓贴上没有礼数的土包子标签,拿到茶余饭后供女人家们讪笑。
坂田银时有意要神威栽个小跟斗。
然而,这份心思碎了满地。
仔细想想,银时不是没注意,可是神威除了见他就喜欢喊打喊杀以外,平常总用着「敬称」方式与他说话,出门在外没人前呼后拥,不搭名车,不穿金戴银,食物是巨量没错,也不过是些白米饭和家常菜色,难以联想这家伙其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单单往旁飘个眼色,就让老妇一个躬身,麻利地下去做安排,没有人胆敢吭一声,没有人胆敢多说第二句话。
坂田银时想起某天在沙发上睡迷糊,遥控器不小心转到一台知识频道,有个英国佬说过这么句格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他用了数分钟来感概这句话。
六罐草莓牛奶不久原装奉上来。坂田银时平常在歌舞伎町的家里哪能有这种免费优待,即便对面坐着避之唯恐不及的暴力狂,这下发自内心眉开眼笑了。
神威这时却说:「请等一下。」
「为什么!」临时扫兴的感觉是最差了,银时口气丝毫不掩抱怨。
但神威没理会他,抽起屋形纸盒装的草莓牛奶,扔给端草莓牛奶来的那位小姑娘面前,命令她:「喝。」
小姑娘「咦」地惊呼,愕然盯着脚边纸盒,不知怎么办才好。银时也觉得莫名奇妙,怎么好端端突然闹上午间侦探剧,随即见到小姑娘眉清目秀的长相很是眼熟,原来她是早上来叫他们起床的侍女。
银时有些好笑地说:「用不着让她试毒吧?我可不想喝别人喝过的饮料啊。」
神威笑盈盈回道:「昨天昏迷在路边被我捡回来的人没资格发表意见喔。」
银时能感觉到神威这句话是尤其放慢了语调说给他听,一时间被堵得无言以对。
老妇传唤侍女准备两个绘有桃牡丹的陶碗(那原先应是装茶水用的),往当中一碗倒入约一口的量,置于小姑娘面前。草莓牛奶与小姑娘有点发白的脸蛋相较,异常鲜艳的粉红色液体这下还真令人充分体会到这东西全是没营养的化学色素。
始终银时都不认为饮料内被动过手脚,但老妇没有半点维护自己人的意思,云淡风轻地把那小姑娘推到刀尖浪口,不免觉得这样子的顺从已经不是礼仪,而是窝囊了,有点惹人心情烦闷。
银时瞟向神威,他依然是早已嫌腻的造作微笑,一双笑眼弯眉无视于周遭被他搞浊了的气氛,像是某部特效拙劣的下档电影,场景和人物明显产生断层的不自然感。
大广间的寂静带起怪异地紧张气息,连小姑娘呼吸而细微起伏肩膀的动作都特别显眼,她望了望外围几个人,好像突然从熟悉路口走失的孩子,表情有点茫茫然。小姑娘低下头,双手缓缓捧起茶杯,生怕那朵牡丹会凋谢似地,嘴唇轻巧搁在杯缘,一口份量转眼饮尽。
如果是毒药,为免被害者有时间找解药,下药人通常是采用见血封喉一类的剧毒,虽然也可能为了某种目的选择精神恍忽的mí_hún_yào,不过看不出来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要弄晕的话,怎么想也该是先弄晕那个各方面比自己还要有攻击性的夜兔吧──银时恍然发现自己居然顺着神威的思维在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禁咋舌,想摆脱这个地方。
银时站起身,动作有些急躁,脚后跟不小心撞到桌缘,桌上的碗公嘓啰嘓啰晃,筷子掉在碗旁敲出清脆地吭当声,这种静悄悄的时刻,仅是如此就犹如往深谷投入巨石。
「要去哪里呢?」神威问着已走到门边的银时。
银时没有回头,仅道:「突然觉得没胃口了。」
「也是,我觉得武士先生该多跳一跳让伤口早点好。」
「别把我说得跟玛利欧一样啊,就算走在路上捡到一百块钱也不会多一条命喔我说……」
「我信任你喔,武士先生;但想要离开这一层楼的范围可不行。」
这句话没头没尾,潜在意思不需要神威解释,银时也听得出来,不出是如果反抗命令就杀了在场那些人吧,不愧是蝉联连续剧收视冠军恶党爱用的威胁台词。
「只是些话都没说过人就要我来担保?我看起来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吗?」银时想这么吐他一句,话爬到嘴边却如洒了盐巴的水蛭,扭曲然后干瘪。
☆、第九章
假如时光倒流五天前,坂田银时知道会变成这种下场,他想自己照样会去做蠢事吧。
银时走出贴满宣传新机种海报的柏青哥店自动门,冷气空调灌得他喉头发涩,前天在西乡店打工的钱洗得干净溜溜。这条著名电器游乐街仍旧热闹非凡,可以听见几家电玩连锁店廉价合成电子乐和店员吆喝欢迎光临的声音,那些势利眼家伙之前还笑呵呵地喊着小哥小哥,今天一闻出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可以压榨油水了正眼也不给一下。银时脸色惨淡极了,现在别说是人类,总觉得街边流浪狗都用嘲笑似的态度在他面前大号。
尽管已经知道事实,站在大白天艳阳下,银时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