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怎么这还一队一队杀不完了!”野利一刀砍翻最后一个宋兵,忍不住一阵骂娘。
李元昊却在这一股股残兵当中,看到更加确凿的证据——庞统,已经山穷水尽,只能依靠这样的方法,为自己赢得些许逃命时间。
他的猎物,就在前方不远,而他最后的一点挣扎彻底唤醒了李元昊的杀意。带着胜利者的急切和骄傲,他不由越追越急。
身侧的野利仁荣见状,连忙劝阻道:“前方不远就是一处山谷,地势凶险。皇上,庞统狡猾,是否等巴图等人赶过来之后再作打算?”
心腹大将的话顿时如一盆冷水浇灌而下,让李元昊心中一凛。
细细回想,正是由于先前的一bō_bō障碍,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的生磨硬缠,让他心头战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只身快马去追庞统。欲打,又非强敌;欲追,偏阻在前。这种磨人心智的打法,用在追击,可混乱军心,用于防守,能乱敌心神。自己前番才吃过大亏,怎么竟然一时忘记!李元昊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庞统,你果真是诡计多端!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慢慢滋长发芽。他想了想,正要下令全军原地待命片刻,前方已闪出又一队人马。为首的将领遥遥拱手:“李将军,末将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是?
李元昊盯着那乌衣亮甲,回忆着眼前这个眉目飞扬但气度沉稳的年轻人,忽然记起,他是庞统身边的心腹大将。
“——庞敏。”
“正是末将。李将军好记性——当日宗哥河畔一别,将军别来无恙?”
李元昊鹰眸骤然一眯,杀气登时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庞敏这话讲得几分真几分假,他自是心中有数。他当日混迹于大军之中,与这黄口小儿何来相见?!他只觉一股怒气激荡胸间,却强自压下——来人如此开口,不过是要自己记起屈辱过往,乱他心智。思及此,他之前不自觉紧握长刀的手缓缓放松,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朗声长笑:“哈哈哈,好!大敌当前,镇定自若。庞敏,朕素来爱才。你若归顺,朕封你为大将军,如何?”
庞敏却只微微一笑,远远扬声:“庞敏不才,将军错爱。况且今日庞敏身负主帅之命,务必取下将军首级——如此,末将便不能答应了。”
李元昊脸色一厉:“你倒有趣。既如此,请——”
庞敏当先不让地催动马匹,枣红色的剽悍良驹在雪地上蹄不染霜,稳健非常。一口清寒似水的宝剑铮然出鞘,在他手中映着雪地道道银光,更显凌厉。
野利仁荣也低叱一声,纵马上前长刀一架,发出金戈相击的鸣响。
作者有话要说:
☆、破军
庞敏带着队伍,且战且退,不知觉间,两军交战之处已经慢慢向他身后的山谷移去。每当夏人停滞不前,庞敏便会上前几步引诱野利仁荣,逼他随之步步向前。
李元昊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不对。
他反复观察周围雪地,可除了洁白完好的雪地之外,到处都空无一物。眼前混战的喊杀声、呵斥声盖过了一切声响,更衬得远处安静空寂。
但没来由地,李元昊心中蓦地浮起一丝古怪的感觉——那是多年游走于生死边缘之人特有的,武将的直觉。那直觉仿佛一根小刺,在他心上“突”地一扎。
“野利,回来!”君主忽然发令收兵,野利等人虽然杀得眼红,却也只能虚晃一招,返身回来。
李元昊盯着庞敏冷冷一笑,径直转头号令全军:“所有人即刻沿来路返回,先同巴图等将汇合出山,再寻他途。”
“皇上,那我们?”
“出山绕行,在杀牛岭处布下埋伏——要回宋境,朕料庞统必取此道。”
“是!”
庞敏虽不懂西夏语,但见对方架势,竟是要暂且后撤。他心中有所计较,忙提剑上来言语挑衅百般拖延,李元昊却只冷哼一声带兵离去,留下一句:“算你命大——告诉庞统,朕和他,不死不休!”
李元昊不再一马当先,而是谨慎地走在队伍当中。每前行一步,心中的警铃便更响一分,催着他尽速依着来时已探过无碍的原路离开。
大军和赶上来的巴图等将汇合之后,沉默地穿行在纵长的谷间。眼见转过此处便是平路,李元昊盯着周围和来时一般无二的雪地,心下稍宽,不由冷笑那庞敏未免年轻,戏作得太急,反引他起疑。
却在此时,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自大军头顶上方轰然传来,惊得所有人一愣。然而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又接着有了第二声、第三声,连珠炮一般的巨响霎时间连成一片。
众人呆呆地抬头看向上方,只见随着巨响,山顶上十数处厚厚的积雪猛然炸裂,银白的碎屑四散飞溅而下。喃喃的咒骂尚未出口,自炸裂开来的豁口处积雪大片大片地缓缓下滑。众人似乎能够看清楚最初的那一下中每片雪花如何汇集,但又像只在一霎,积雪在下滑中层层凝聚,猛然汇集成巨大的雪浪铺天盖地而来,以万钧之势一泻而下……
惊惧的哀鸣在山谷间回荡散开,却还未及传远,便被深深埋入积雪之下。
顷刻之间,原本的谷地已被崩雪填高了十数米。
大雪依旧洋洋洒洒片刻不停,继续一层层地覆盖上整座山谷。
庞统远远听着轰天的巨响,神色复杂地转头望向那个谷地。
“王爷放心,李元昊此番定不可能生还。”安子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