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必然后患,一路归途上想了许多该如何面对师父如何解释,是否要如实坦白,但怎么想都觉得欠妥,结果还没等考虑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站在了洞门前。
我看看练儿,伸手拉了她,走了进去。
洞中不及外面亮敞,已然点起了灯火,师父就坐在灯后明暗交织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疾步走过去,在离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一声不响先双膝跪地,练儿在身后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也就陪我跪了下来。
我们没说话,师父也不言不语,一时间气氛陷入了令人难耐的沉默中。
手无意识的搓揉着衣角,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是最佳,可也实在不想忍受这压抑的沉闷,我咬咬牙,抬起头刚想张嘴,那厢师父却先动了。
她先是一摆手,阻止了我的声音,然后从石凳上起身,缓缓踱步到了我们面前。
“你们,有秘密?”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哀乐,目光却炯炯,锐利的让人直想低头避开,但我终究没有低头,只迎着那目光,坦然回答道:“是的。”
“你觉得,这秘密值得你为她隐瞒担当?”师父又问。
值得吗?我不清楚,我知道这秘密会惹恼师父,甚至令她对练儿灰心失望,这是我替练儿保密隐瞒的初衷,可到了最后,尤其是那只小狼之后,我已分不清,这隐瞒是为了师父,为了练儿,或者是为了自己。
“是的。”无论为了谁,回答只能是这个。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我以为这答案必定激怒一向心气极高的师父,心中难免不安,谁知等了半天,不见师父训斥,却听见她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如此认为,那为师的也没有什么兴趣知道。”
一言说罢,她拂袖往石室走去,我反应不过来,直起身诧异的唤了一声:“师父。”却见她又停下了脚步,背对我们负手道:“虽不必知道,但你们的拂逆之举,果然还是该罚的。”
心中一喜,终于理解了那不追究的言下之意,我朗声道:“请师父责罚。”
或许是声音中的欣喜表现太过明显,结果换来师父瞪我一眼,一言不发进了石室中,无声胜有声,我讪讪的一笑,跪在原地不敢起来,心里明白了这或就是责罚,至少暂时是这样。
洞子中又安静了下来,不过不再压抑,只是单纯的静。
一片静谧中,脑中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事情过去了,不算圆满,种种遗憾,却还是过去了,淋了一场大雨,还几乎一整天水米未进,我拖着又疲又冷的身子跪在那里,渐渐陷入了混沌。
昏昏欲睡之际,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抵在了背上。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那孩子的脑袋。
她就跪在我身后,头抵着我的背,呼吸透过最轻微的震动传递过来,浅浅而均匀,却是比我先一步睡着了,反倒我自己清醒,就下意识的挺直了腰,好让她靠的更得力一些。
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也会害她醒转过来。
身后传来含含糊糊的嘟囔声,她伸手抗议似的拍了拍我的背,许是靠得还算舒服,动了一下,却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侧的脸贴着,又没了声息。
可轻轻浅浅的呼吸不似刚才那么均匀,所以我知道她是醒着的。
张张口,想对她说点什么,累不累,或者饿不饿。
“对不起……”很突兀的,这三个字莫名就脱口而出,说出来时连我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一说出口后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看不见她表情,但可能仍旧困倦,所以那回答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些慵懒。“你这人果然很奇怪。”她说:“今天是我拉你走的,你怎么现在倒过来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这件事。”感受着背上温度,我抿了抿嘴,答道:“我是指那……那狼崽的事情,对不起。”
原本,她为了它怒气冲冲的来找我算账,可自开始治疗后,我们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直到今日的……逝去。
一开始,我不认为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什么错,直到现在,若是从事理的角度来说,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是种种客观的积累才造成了这一场伤害。我救它,一是为了安抚当时急红了眼的练儿,另一方面,也只是见它小小的十分可怜。
可事实上,却又的的确确是我设的陷阱伤了它,我伤了它,又治不好它,让它生生受了近一个月的苦,再眼睁睁看着它死去。
我给了练儿希望,最终又辜负了她的期望。
按她那平时表现出的爱憎分明的性子,理应恨死了我才是,可现在她反而一直闭口不提,甚至此刻还愿意靠在我后背上睡觉。
所以,换我来挑破好了,我想,总归是要面对的。
却听到了她的笑声。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练儿是不擅长笑的,她只喜欢一味的抬着下巴对我傲气,最近接触下来才发现,她其实时时会笑,开心时微笑,不开心时冷笑,甚至怒到极处时也常常用笑来表达,冲你发脾气反倒没有关系。
此时看不见她的笑,也做不到单凭笑声来分辨情绪,我只得挺直了背等待。
油灯摇曳中,就听得身后那孩子轻言细语道:“它不恨你的,我也就不恨你的,你今天哭了,我都看到了。”
这答案,让心中的什么陡然落了地。
我真不相信,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在意这件事情,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