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在藏边,我们的往来,一向是由紫荆布置食宿的,而她的布置,便是在荒郊无人之所,搭起格外豪华的帐篷。
虽然住所极尽豪华,吃的却还是宫里的厨子,我这几年已经把这厨子的浑身手艺都榨干了,实在不想再吃她烧的饭。况且,这样好的夜色,我也不想再叫那些侍女们打扰了兴致。
于是我拉着邀月,凭着印象掠到镇子上。
寻到一家酒楼,破门而入,抓起厨子,小露一手劈桌子的功夫,便将他镇住,乖乖地深夜备饭。
这般胡闹,邀月也不免露出不满之色,可是架不住我的撒娇大法,只好自顾上楼,背着手立在二楼的栏杆之侧,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出神。
我特地挑的川菜馆子,点了许多地道川菜,又命上了些酥油茶之类本地藏产,再加了几个邀月爱吃的不辣的菜,扔给那掌柜的一锭银子,这银子彻底打消了他抗拒的念头,哈巴狗一样地下去布置。慌忙端来各种酒水。
我闻到酒香,有点忍不住,本想偷偷喝一点,谁知楼上传来一声咳嗽,我忙放下酒杯,装模作样吩咐一遍,掠上二楼,陪着邀月站着。
邀月道:“星儿好兴致。”
我干笑一声,因她此刻是男装打扮,我眼珠一转,想起她曾说过她扮金先生,我便是金夫人,挽起她的手,道:“夫君也是好兴致。”
邀月浑身僵了一下,狠狠瞪了我一眼,道:“不要胡闹!”
我赶紧撒了手,飞下去拿了把椅子上来,道:“姐姐请坐。”
邀月大喇喇坐上去,我双手按上她的肩道:“姐姐一路辛苦,我给你捏捏吧。”这举动以前也有,她便点点头。
我便给她捏肩揉背,不亦乐乎。
她亦享受这个过程,本来冷冽的气场,在我的揉捏下渐渐柔和起来。我们不必说话,安静相处,此刻却十分温馨。
这温馨被我肚子里咕噜一声打败了。
我尴尬得脸都红了,把头埋在她肩窝上,喊:“姐姐。”
邀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没用的东西!”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垂头下去,听到她肚子里也轻微地咕了一声。
以为用内力压制便没有声音了吗?我愤愤地想,干脆俯身抱住她,邀月不着痕迹地推开我,道:“你去看看,饭菜这么慢,是不是他们偷懒了?若是偷懒,就杀了他们。”
额……我们在楼上听得到楼下的动静啊,姐姐你转移话题的功力完全与你的武功成反比啊。
当然姐姐发话我还是狗腿地飞下去,什么,为什么不走楼梯?走楼梯多麻烦,飞下去不是很快吗?还很有高人范儿啊!
我下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听到饭菜上桌的声音,但是还是故作不悦地催促了几句,小二惶恐地抬了桌子上楼,满满两大桌八十道菜。我打发走小二。
邀月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笑笑,放开肚皮吃起来。
她经过这几年对我的食量也有了些许了解,其实她自己也是习武之人,食量也是不小,于是我们相对无言,放开大吃起来。
这具身体不曾吃过辣,没吃几口,我就已经涕泪交流,浑身冒汗。
邀月十分鄙夷我这模样,骂了句“有辱斯文”。便自顾自优雅而迅速地吃起来。
我斜看她一眼,料定她不会为了吃相难看就真的对我怎么样,还是老神在在地吃掉了足足半桌子的菜,当然我也被辣的够呛。
吃饱喝足,天已经微亮了,我又扔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喜得他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然后我依旧想去牵邀月的手,她嫌我脏,不肯。
我只好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路跟随她回了帐篷。
暴饮暴食的后果很快就显露了,我们将要启程的时候,我拉肚子了。
是的,你没听错,我,堂堂武林圣地绣玉谷移花宫的怜星宫主,飘渺出尘的怜星仙子,很低俗地在吃了一顿川菜以后,拉、肚、子、了!
真是丢人啊……
想当初在原著中,被关在石室那么尴尬的情况,怜星做的最丢人的事,也不过是当着众人的听觉去小便了一趟而已(诶,你确定?喝酒神马的都变成浮云了吗?)。可是现在,我却当着众多侍女和邀月宫主的面,拉肚子了……
我把侍女们都赶出去一里地,只留下暮荷在不远处守着,我本人幽怨地坐在马桶上,闻着马桶里的臭气,愁肠百结。
邀月在离我大约十几丈的地方打坐,她装得面无表情,其实我的耳力,能够听到她时常紊乱的呼吸。
是的,我亲爱的姐姐大人,在我做了这么丢脸的事以后,没有心疼,没有好笑,只是一腔怒火在膛,要不是考虑到我现在还体虚,指不定我已经尝到久违的大耳巴子的滋味了。
真是令人忧愁。
我望向她那里,许是没人在旁边,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一会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一会是家门不幸丢人于外,一会又是奇怪的混杂着厌恶的表情——哦多半是听到我这边又有动静——总之,邀月那张万年冰块脸短短时间内便变了有十几次,半晌,我看见她起身飞过来,离我有一丈的时候就嫌恶地站住了,问我:“你好些没有?”
如果声音不是这么凶神恶煞,大约我还会以为她是在关心我。
“暂且好了,暮荷,拿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