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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发生那些事情之后,除了休学,我也为自己的生活做出很大的改变。
奶奶生前投保的保险受益人是我,就连毕生积蓄和遗产也都交由我来继承。
我没有选择和爸爸同住,对我来说,爸爸这一生,身为奶奶的儿子,直到最后,都没有尽多少份心力与孝道,欠了奶奶太多,为此而充满怨怼的我,无法跟这样的爸爸住在一起。
所以我善用那些钱,搬离了台北,找一间小套房独自生活,重新申请高中,边打工、边读书,一路念到大学毕业。直到完成和奶奶约定的那天,我才终于能渐渐释怀,并放下过去。
这一路上,我没再多深交其他的朋友,唯有始终都陪伴着我的姜晓花和邱时语,儘管在不同的城市,我们还是时常用电话和l联络,偶尔我回台北也会找她们出来相聚,她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伴随着我度过人生中的低潮,也迎来了灿烂的时光。
我永远记得,大学毕业那天,她们特地南下,一人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盛装打扮出席我的毕业典礼,而杨昱廷也特地从国外赶回来参加。
高中毕业后,杨昱廷就去英国了,优秀杰出的在校成绩和语文能力,让他申请上世界百大名校,我们虽然聚少离多,但是自从网路发达以后,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仍然能时时关心彼此的近况。
时间,有时能带走什幺,也能修补什幺,就像我和爸爸的关係,虽然还是有很大的隔阂,却也不再如过去那般相敬如宾,我想,许是因为那天毕业典礼,看见爸爸匆忙赶来的身影,当我站在讲台上代表全届大学毕业生领取毕业证书时,台下的他哭到泣不成声,这让我想起奶奶曾经对我说的话──
「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
「你们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相处方法。」
从爸爸手中接过花束的那一刻,我总算放下心中的芥蒂,练习给他一个微笑,练习对他说话不再老是带刺,也练习放下过多的自我。
一年半前,在爸爸的协助下,我搬回台北,虽然整趟路程我们的话都不多,但爸爸向我坦白了他是一个内心围墙高筑,很难对外表达情绪和想法的一个人,奶奶和妈妈离开的时候他真的很伤心,并非如我所看到的那般无情,也正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更不晓得该怎幺去安慰我。
他承认自己是一位失败的丈夫,太年轻就和妈妈结婚、生下了我,也让他不懂得该如何成为一个孩子的爸爸;而与妈妈经历过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所导致婚姻关係的裂痕以及变卦,再加上天生的个性使然,使他像只无头苍蝇般,根本不知道该以什幺样的方法去面对、和我相处,只好以最糟糕的方式,用逃避来应对。
放下那段过去,这些年他改变了许多,毕业典礼上的崩溃,是他终于明白,这幺多年愧对的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而他却错过了这幺多年岁月,澎湃的遗憾、愧疚与自责感,让他终于忍不住在典礼上崩溃大哭,想来挺丢脸的,但他是真心为我感到骄傲。
听完这些,我们都各自陷入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虽然我最后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却可以感觉到心境有些不一样了。
爸爸默默地为我张罗好许多搬家事宜,始终没有问我要不要搬回去和他同住,为此我是感激的,因为他现在身边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而我并没有打算要过那样的「家庭」生活。
时间,或许真的是治癒伤口最好的解药,和带来成长的催化剂。
我无声、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都已经过了八年了……
车辆依序行驶入机场航厦专用接送车道,「到了。」姜晓花说,率先开门下车。
「妳慢点啦!一个孕妇动作还这幺快。」邱时语跟随在后,扶住她的腰。
姜晓花摆摆手。「唉唷,不要担心啦!」
王梓翔对最后一个下车的我说:「我老婆拜託妳们了。」
忍不住白眼一翻。「拜託,你只是去停个车好吗?」要不要这幺肉麻?
回应我的是大笑三声,被我阻隔在关上的车门内。
入境大厅聚集了不少人潮,每个人都引颈期盼那下一个自出关口走出来的,就是要接机的对象。
邱时语拿出手机来看时间。「差不多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