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逊之回神看去,笑了一下:“父亲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找你商量。”也不知是不是心急,一向举止端雅的齐大学士竟直接在他身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逊之,之前你与陛下走得亲密,为父也不曾多问,如今你又因何不再入宫了?”
“与陛下走得近自然是为其办事,这段时间闲暇了罢了。”齐逊之笑若春风,脸上再没了先前的沉闷之色。
齐简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那我便说正事了,陛下近日有些古怪,我们这些老臣都不知晓她心里的想法,所以你若是跟陛下没什么嫌隙,不妨入宫去打探打探,究竟她是个什么心思。”
齐逊之有些不解:“有何古怪?”
“哦,忘了跟你说了,西戎使臣又加了条件来提亲,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要答应了,这还不古怪?”
“什么?”他顿时愣住。
她要答应?上次明明已经回绝了那两个使臣,如今为何又改了主意?
是了,那日她便说过,若是西戎提出的条件够好,她也是有可能会答应的……“惊讶吧?”齐简撑着膝头叹了口气:“陛下不是一般人,她是二国之主,且不说西戎本就狡诈多变,只看它为一方夷邦,西戎王也断断配不上与陛下联姻啊。所以首辅与我商议了一番,你既然与陛下走得近些,不妨去问问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好让我们这些臣子心中有个数嘛。”
齐逊之半晌未动,宛如泥塑,只有敛目凝望着水面的眼神暴露了心底的一丝裂缝,从内蜿蜒龟裂,仿佛随时会从里面爆发出不知名的情绪。然而最终,他只是撰紧了轮椅扶手,对父亲点了一下头:“好,我待会儿便入宫求见陛下。”
夜幕初降时分,齐逊之入了宫。安平还在御书房批奏折,他便等在外面,正对着双九探究的双眼。
圆喜是欢欣的,是鼓舞的,因为齐少师终于知道悔改了,看来仍然有望上位啊!他乐颠颠地跑去跟安平禀报,却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安平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门外的人自然已经听见,即使明知是做戏,闻言还是忍不住黯然了眼神。双九抿了抿唇,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耐心地等着后文。
然而没有后文,安平没有再说别的话,齐逊之也没有离开。
她在灯火通明处,他独坐夜幕中,只是一道殿门,隔开彼此,看似很近,却又似乎很远。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带着入秋的一丝凉意钻入肌肤,齐逊之仍然没有离开。暗夜越发深沉,雨点越落越大,他端坐着,面沉如水,心底却从头到尾就没有平静过。
想见的人就在此处,只需一开门,便能走出,怎舍得离去?
门终是打开了,走出来的却是圆喜,他对双九说了几句什么,后者迟疑了一瞬便离开了。
“哎哟,少师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支走双九,圆喜立即就跑了过来,来不及回头取伞,便胡乱地抬起衣袖为其挡雨:“您上次不是刚受了伤嘛,可别淋坏了身子,快些回去吧,陛下气消了就没事了,奴才会为您说话的……”
“有劳公公再去通禀一声吧。”齐逊之打断了他的话,圆喜无奈,只好又跑回了御书房。
“陛下,少师大人还没走呢。”他走到安平跟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您真不打算见?”
安平头也没抬,继续批折子:“双九走了?”
“是。”
“再去劝劝少师,让他回去,说朕暂时没空就是了。”
圆喜嘟了嘟腮帮子,怀揣着对少师大人的同情出去劝说了,然而没一会儿就又走了回来,蹭着脚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