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攥着她的手依旧没松:“就是你看见的这样,说案情吧。车丢了,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当天下午我爸从市场回来就报了,警察说不是什么贵重财产,黑灯瞎火的,也不一定能给找回来,就只给登了个记就走了。”
“谁知道三天后,就是18号,警察又上门了,我以为他们是来送车的,一来就把我爸摁地上了,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郭晓光说到这里,再也讲不下去了,宋余杭扯了一张纸巾给他。
“抱歉,让你们又回忆起这些伤心事,但是请相信我们,你们这些年受的苦不会白吃,我一定会让你爸——”
“沉冤得雪。”
“沉冤得雪。”
两只拳头对在了一起,宋余杭用男人的方式,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对他许下了郑重的诺言。
在笔录上签字之前,郭晓光又跪了下来,对着那只放在桌上的录音笔虔诚地起誓,他再次重申。
“我,郭晓光,发誓,我所说所言,全部皆为事实,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法律责任,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罢,才闷头拿起了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指印。
老太太也杵着拐杖摸索着走了过来,林厌扶着她,拿起了印泥,递到了她手边。
老太太使劲按了下去,指尖深深陷进了油墨里。
她哆嗦着嘴唇,在宋余杭的指引下,也把鲜红的指印按在了白纸黑字上。
起身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滚出了两行清泪,握着宋余杭的胳膊就要跪下来给她磕头。
“求求……求求你们了……一定要……一定要还勇哥一个清白……还晓光一个清白……我撑着这把老骨头,不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老人哀嚎着,郭晓光一把把人托了起来,替她揩着眼泪。
“妈,你这是做啥呀,做啥呀,忘了你这眼睛是咋瞎的吗?大夫说了您不能哭,不能哭……”
林厌不忍归不忍,却还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从钱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这里你们不能再住了,明天天一亮就搬家,这是我的名片,拿着这个去找芳悦清洁公司,他们会给你新的工作和住处。”
郭晓光看着这张烫金名片犹豫不决:“你们……”
林厌一把塞进了他的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婆婆妈妈的!”
宋余杭也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他:“有困难,遇见危险的时候,打这个电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
她们这么郑重反倒让郭晓光心里不安起来。
“是不是破案有什么——”
宋余杭摇头:“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你要记住,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来旅游的,只是碰巧在你这儿吃了一顿饭,帮你解决了几个地痞流氓,然后就走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你们今天跟我说的话就烂在了肚子里,绝对不能再泄漏给别人,否则——”
她略微顿了一下,未尽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郭晓光起了一层j-i皮疙瘩,心里麻麻的,但是他也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力攥紧了这张名片。
“好,你们放心,你们来过这里的事我不会让下一个人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只要能换回我爸的清白,我不怕,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厌起身:“那我们就告辞了,你们……”
她的视线在年轻人的脸上和老太太皱纹遍布的脸上一一掠过。
“保重。”
“保重。”
郭晓光送她们出去,即将关上卷闸门的时候,又从厨房里拎了打包好的盒饭出来。
“给,糖水,你不是说,还要打包一份带走吗?我寻思着,这工作也不能做了,这可能是我做的最后一份糖水了,你喜欢,送给你。”
“呐,也不一定就是最后一份吧,你手艺还是蛮好的,等这个案子尘埃落定,来林家做饭啊,我还缺个粤菜大厨呢。”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郭晓光说最后一份原来就是真的最后一份了。
林厌一怔,笑嘻嘻地接了过来,等卷闸门关上后,又往底下的缝隙里塞了一叠钱。
她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时常口吐狂言,舌灿莲花,大多数时候是冷漠偏执且尖锐的,说话做事总有那么几分刻薄在。
也多亏宋余杭和她处的久,才能见识到这坚硬外壳包裹下的柔软与善良。
她一把把人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睡觉。”
冬天天气冷,林厌把手塞进了她的夹克兜里暖着,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指甲划着她的手心。
“开房啊?”
宋余杭偏头看她,感受到那骨节在自己掌心里蜷来蜷去的,难免想到了情到浓时时,她也会这样用力又徒劳地攥着床单。
“走啊,情侣还是大床啊?带不带浴缸,或者野外——”
她揽过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笑了,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说的却是。
“别回头,一直走,带身份证了吗?”
林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