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没文化没学历又被注销了身份证的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幼童已是力不从心,又怎么再兼顾一个已到晚年浑身是病的老人呢。
这世上,多的是y-in差阳错和有心无力。
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份正儿八经能糊口的工作。
“学历?”
“大学……”对面招聘的人眸中一亮。
李洋低下了头:“退学了。”
“滚滚滚。”
工地上。
“就那小子,上工还他妈背着个小孩,一天天地也干不了多少活,还得多长一张嘴吃饭。”
到了晚上,他就被辞退了,捏着只有谈好的一半的微薄的薪水,还不够他买一罐奶粉的。
“我跟你说啊,咱们是工地不是慈善基地,给你钱已经是老板看的起你了——”工头趾高气扬,见他迟迟不接,径直把钱甩在了他脸上。
李洋扑上去,抄起一旁放着的榔头就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直到头盔碎了,工头逐渐没了动静。
李洋把榔头扔了,拿衣服擦着地,匆匆跑回了家,抱起孩子开始下一场逃亡。
就这么,从小河村到五里镇,再到庆安县,后来又陆陆续续去了许多地方。
余鲸跟着他已经两年了,到了咿呀学语的年纪。
李洋靠捡垃圾为生,某一天夜里回家,余鲸开始吐奶,他抱着孩子去医院。
医生告诉他说:“估计是先天性肾病,治不好的,做个心理准备吧。”
出了医院,他把孩子放在了公路边上,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有好心人看见捡走了也是好的。
李洋蹲在墙角,抽着地上别人抽剩下的烟,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没有人来捡走余鲸。
孩子可能是饿了,哇哇大哭起来,李洋站起来,转身就走。
身后的孩子哭却如同魔音灌耳,怎么都甩不掉了。
李洋又想起了黑暗中余新叶的脸以及嘱托。
他咬着牙跑了回去,从纸箱里抱起孩子,接触到熟悉的温度和气息,余鲸瞬间止住了哭声,咧开嘴笑了一个,冒着鼻涕泡泡往他怀里钻,勾着他的手指,开口叫了第一句:“八……八八……”
那一年,李洋二十四岁,没有娶妻生子,没有谈过恋爱,却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
“你懂什么?!懂什么?!余新叶是自愿的!自愿的!我没有害他!没有害他!你们都该死!像你们这种没有被人抛弃过的,自以为是的人又懂什么?!别过来!我杀了她!”
李洋卡着林厌的脖子把人往后拖,已经快走到了天台边缘。
宋余杭推着女孩往前走:“别激动,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她还给我,我把孩子还给你,我保证不伤害她,怎么样?”
刚刚宋余杭递给她的手铐,林厌还攥在手里,藏进了袖口里,即使浑身剧痛神智不清也没有松过。
她跟着李洋往后退:“谁说我没有被人抛弃过,李洋,我不知道你过着怎样的人生,但我啊,始终就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
“我叫林厌,我哥叫林诚,听名字你就知道,我爸选择的是谁了。”浑身大量血液流失的情况下说这么长一段话,林厌不停喘着粗气,呼吸跟扯风箱一样沉重。
“我过的也是……y-in影里的人生,但是……”她略微仰起了头,眼神坚毅又滚烫:“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勇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刀向更弱者。看不惯这c,ao蛋的生活就用自己的双手干翻它,杀人算他妈什么本事?!”
她话音刚落,那小孩子却又叫了起来:“你胡说!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我六岁的时候想上学,可是我们没有身份证也不能上户口,爸爸就去求老师,跪在她脚边求……”
“我生病之后不能出门,他怕我待在家里无聊,就用全部的积蓄去废品回收站买了旧电脑……”
“我们很穷很穷,我们常常一天吃不上一顿饭……”
“我们住桥洞,睡马路,躲厕所……你们呢?”女孩子眼里渗出恶毒又不屑的光:“你们在锦衣玉食,却还抱怨着这个世界对你们不公,凭什么呢?”
“那些想死的孩子都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别人过得多么辛苦,他们又过得多么容易。”
宋余杭低下头,看了这女孩一眼,雨水顺着她的下颌往下淌。
“你还年轻,你也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
旁人只看到了林厌的家财万贯,却看不到她的如履薄冰。
旁人只看到了她的冷静睿智,家庭幸福美满,却看不到藏在这美满背后深深的遗憾。
旁人或许也只能看见李洋的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却看不到两个相依为命的人过着怎样的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那口井里仰望着那方天地。
没有经历过,又何曾谈的上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杆标尺,那就是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为情,为爱,为钱,为仇也好,只要触碰到了这条线,就是犯罪,就是泯灭人性。
因此,宋余杭也只是说:“你有爸爸,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诱骗杀掉的孩子们,也有爸爸妈妈,他们和你的爸爸一样,和自己的父母相依为命。”
女孩子一怔,颤抖着嘴唇,她在雨水里已经泡太久了,终末期尿毒症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