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无懈可击的高傲,带着气势汹汹,忽然伸出手——
塔希尔刚被过于聒噪的笑声吵醒,意识还处于将要被高温融化和身体下意识去抵抗的勉强清醒两种状态之间。
他烧得很厉害,鼻腔堵塞,从口中吐出的热气格外滚烫,烧到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出现在床边的人影晃晃悠悠,在相当艰难的情况下,塔希尔确实只能看见人影头顶始终翘起来的那根弯弯的头发,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不过,潜意识应当猜得到这个人是谁。
就是那个……
唔……长什么样子,呢?
浑浑噩噩间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是一个比他小上一点,却一点也不听话的人。
小塔希尔不记仇,他就是单纯地不喜欢那个人而已,以后遇到了可以直接当做没看到。
反正他到了这里后就没有朋友,以后也不会管闲事,随便当好人了。
嗯,话是这么说……
现在倒是想不搭理那个“恩将仇报”的小孩儿,可偏偏又不行。
因为,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儿,忽然抓住了他不知不觉攥紧的双手。
“先跟你说好啊,我就摸了你一下,也没把你怎么样,是你自己不看路摔倒的,笨成这样——噫!好烫!”
上来就叽叽咕咕的少年大惊小怪,似乎是被塔希尔滚烫的体温给吓到了。
塔希尔没理他,也是没力气搭理,更没力气请他出去不要打扰自己休息。
真是太惨了,这难道也是神的考验?
他有气无力地搭着眼帘,旁边滔滔不绝的唠叨不断灌入耳中,让他不得不抽出心神想,这家伙的话可真够多的,不累吗?
如果拉美西斯知道,肯定会生气地告诉他,不就是说话吗,怎么可能会累!别人想听他说话还没这个待遇呢!
只可惜拉美西斯不知道。
觉得自己是屈尊过来的少年前一秒还在为小祭司不搭理他暗中哼哼,下一秒,就被手掌心带上来的炽热温度弄得不禁怔住。
在缘分萌发的伊始,许多事情都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就比如,拉美西斯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在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初遇时的情景还不怎么友好的少年。
好像只能用“直觉”作理由。
年轻的王子虽然也算早熟,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绝没有大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因为不知怎么很在意金发少年那双漂亮极了的蓝眼睛,还有他哽咽着跑开的凄惨背影,拉美西斯根本没多想,就过来了。
当然了,找到人之后别扭着出现的不好意思……得另说!
他现在意识到了,小祭司好像病得很重。
不知道跟自己那天的举动有没有联系——怎么可能有!唔,虽说肯定和他没关系,但是……
“你不是大祭司吗?”
拉美西斯眉头皱得紧紧,语气很不赞同:“祭司不是都会治病么,大祭司应该更厉害吧。你赶紧给自己念个咒语,马上就能好起来了。”
“……”
“太笨啦,你,咒语都不会念了吗?”
王子替这个不会念咒语的小祭司费透了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法老之子没理解大祭司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只是觉得笨蛋小祭司水平不够。看着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还是得让王子殿下来帮忙。
于是。
说不出话的塔希尔捏紧的手又被抓了起来。
拉美西斯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然后,就从床边跳了下去。
“我回去了。”
王子殿下没忘记自己是偷偷(划掉)跑进来的,为了维持高贵的身份,表示关心的话绝对不说。
不过,在大摇大摆离开之前。
眼角余光瞥到了墙边摇摇欲坠的油灯,灯芯快要燃尽,等同于火光即将熄灭。
拉美西斯想了想,又倒回去几步。
他从床边找到了一块白布,把它盖在了小祭司已经闭上了的眼前。
既然怕黑,把眼睛盖住就不会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啦——这是多么完美的逻辑啊!
王子殿下颔首,为自己的过人智慧深感满意,也就放心地、得意洋洋地走了。
而变得出奇安静的室内。
“…………”
在隐约察觉到第二人的离去时,塔希尔的意识不那么敏锐地清醒了一点。
可也只有那一小会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