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这种难言之瘾已经慢慢渗透进了这位帝国最尊贵的老人骨髓。
“今天没有药,陛下。”姚重华垂下了眼眸,慢声细语地解释着,“您知道,因为药丸的原材料难觅,现在已经没有药了。”
李铮的面色顿时一变,紧紧握住了姚重华的手腕,发出来的嚎叫声近乎惨痛,“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给我——给我——”
很难相信,这么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瞬间爆发出的力道,竟然让一位圣阶强者都挣脱不得。
姚重华的手腕上r_ou_眼可见的出现了一圈淤青。
“父皇,小声点。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姚重华眉眼含笑,俯下身轻声在李铮的耳边说着,“让别人发现了怎么办?你现在这样子哪还像个皇帝?”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李铮的神经,他浑浊的眼球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李铮蜷缩在了床上,一只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比划,看上去就像是在和什么猛兽搏斗一般,他的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怎么办……这群人,都想篡位,狼子野心……朕、朕才是皇帝!!”
姚重华凑了过去,然后在龙床边坐下。
他的手指一划,从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枚红色的小药丸。
这枚药的名字很好听,叫逍遥。
李铮的鼻翼狠狠地抽动了两下,嘴角流出的涎水更多了,他骤然坐了起来,身形干瘦的吓人,却矫捷像是捕食的狮子一样扑向了姚重华。
但是李铮毕竟连宗师境都不是,还是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人。
姚重华卸下他的胳膊,李铮却毫无痛觉似的,只是执着的盯着了姚重华手上的逍遥丸,他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宛如泥鳅似的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李铮失声痛哭:“给我!给我!朕什么都可以给你!把药给我!”
——臣想要,陛下的命。
姚重华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那陛下可愿百年后传位给我?”
这句话说完,不待李铮回答,姚重华却已经把药放在了李铮的掌心。
李铮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了那枚红色的逍遥丸,他转了身,背对着姚重华,头发蓬乱无比,脸上犹带泪痕。
李铮不住的摇着头,小声却又无意识地重复道:“不行……不行……要传给李知非……给李知非……”
这大概已经成了他唯一残存的清明。
姚重华勾起了嘴角,可有可无地笑了笑,然后随手翻开了放在皇帝床头的奏折。
他离开寝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姚重华走了出来,对守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内侍长说着:“陛下睡了。”
“是,”内侍长深深弯下了腰,掩住了眼底的一丝惶恐,“我省的了。”
不会有别人进来的。
……
今天的太阳挺大,姚重华撑起了遮阳伞。
随着他步伐轻移,伞上的流苏也跟着摇摇晃晃,甚是好看。
他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然后走入了暗门,一直到了暗不见天日的地下。
守候在这里的人穿着红衣主教的袍,他有点肥,以至于原本宽松的主教袍被他撑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这个人不仅是红衣主教,还是帝国密查组的成员之一。
他叫福禄儿。原本,他似乎还有个更风雅点的名字,后来姚重华说这个名字喜气,于是福禄儿面不改色的抛弃了原本的姓氏。
看见姚重华到来,福禄儿殷勤地走上前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陛下!您来了!小的该死,办事不利,还没能撬开这位小将军的嘴……”
说完,这位在外界呼风唤雨的福禄儿反手,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姚重华心里有些意外,然而表情却是一贯的温和平静。
“是吗?那带我去看看。”
福禄儿脸上的笑容一凝,然后有些为难地说着:“我怕脏了您的眼……”
然而姚重华却没有和他多言,而是径直地朝前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就越是凝重。
一直走到了最里面,姚重华也终于看到了他想见到的人。
自从卿仪从前线回到帝星,到现在也有一周了。
他刚打了一场胜仗,虽然帝国整体还是败事,但是卿仪那场胜仗的确漂亮。
军部的表彰还没下来,这位小将军已经匆匆忙忙从前线赶回了家——他听说,他的父亲病重。
但是很显然,卿仪没能见到他的父亲。
他刚下了军舰,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密查组成员用锁链铐住,然后带到了这里。
也许在最初,密查组也的确用这样的方式审讯出了不少贪官污吏,但是当绝对的权利失去了制衡,那这把刀到底是行凶还是惩恶,就全掌握在了握刀人的手里。
姚重华站在牢房外,看向了里面的人。地上脏,他镶嵌着金线的靴子都染上了一点暗红色。
他十分悲天悯人地感叹了一句:“真惨。”
是很惨。
里面的人浑身是血,就连脸上也不例外,手和脚都被铐住。这不是普通的铁链,是专门用来关押修行者的锁链。戴上之后可以完全限制源力的流动,变的和普通人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