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衣都是来的时候从家里带的,母亲疼他,件件在领口绣了个“华”字,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肯定第一个来找他。
他翻出一个带着挡风玻璃罩子的煤油灯点上又急里慌忙往外走。
再到那片玉米地,已经忘了刚才是在哪里了,他提着灯走进去,一点点地寻着。
“六儿?”他轻轻叫着,可没人应。
有片地上的草东倒西歪,被蹂躏出的草汁干了,混杂在一起,不成样子,透着几分 y- in |靡气息。
就是这儿了。
可却什么也没有,人也不在了,要不是这片地上实在乱得不能看,还以为傍晚天时全是一场梦。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夏夜里蚊虫多,叮着他的灯打圈儿,又顺道在他胳膊腿上吸了几口血。
再到家门口,才发现刚才出门太急,门也忘了关。
屋里有个人影,他还以为招了贼。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谁?!”
灯挑起来,才发现是秦朗。
“你去哪里了?”
李书华心虚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秦朗瞟了一眼他身上,像是了然,也不再逼他,起身就往外走去。
屋里又空荡荡的了,只剩他一人。
打上一盆凉水潦草地擦一擦身,下头那根东西早已经疲软了,静静地伏在乌黑的毛发中,上头沾了些血迹。
他不禁有些担心,那傻子怎么样了?天黑能摸回去么?可别还在外头!
草草给自己擦了身,套上衣服,提着灯再次出了门。
夏日晚上村里人热得睡不着,吃完就扎堆聚在常去的老地方摸黑唠嗑。
李书华提灯在村里转了一圈,招呼打了好几回,没见着人,他又往徐家方向去。
徐家人多,屋里也闹腾,他贴着人家屋山墙根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一点关于徐六的声音。
进去问一问?
那可不成,招人怀疑。
罢了,他想,外头都没有,肯定早回去了。
他又提着灯往家里走,灯油快没了,烧到底下煤烟越来越重,有些呛人。
他把灯提到眼前,扑地给吹灭了。
这夜里睡得也是煎熬。
李书华惊醒了几次,又很快沉睡过去,反复几次,脑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清醒着还是身在梦中。
耳边一会儿是轰鸣连连,似梦中战鼓,乍响乍歇,一会儿又归于平静,仿佛身处虚无,周身再无凡尘事扰。
一闭上眼,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自梦中来,光线朦胧的按摩店,带着浓烈妆容的风尘女,逃不出的宽街窄巷和玉米地,交错缠绵的炽热呼吸,折成弓一样的雪白脊背,间或闪着一张不谙世事的笑脸......
身下床板太硬|了,硌得他脊梁骨发疼。
天渐明时他半阖着眼,瞧到屋顶三角房梁上头有些发霉的痕迹。
迷糊间他又想起那副身子,干瘪发柴,绝称不上温香软玉,但若能搂在怀里,这炕头恐怕也感受不到硬|了。
真正被吵醒是外头不知谁家妇女的谩骂声。
平日里清水村里嘴皮子打仗的事儿隔三岔五都得有上一回,为了不入流的j-i毛蒜皮,大嗓门能传遍全村,不算稀奇。他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去看热闹。
可今天好像有些不同,他隐隐约约能听见些什么“地里玉米七倒八歪”,还有人附和着什么“俺家的黄豆地……”之类。
他猛地坐起来,往外头走去,在队长家门口看见围着一群人。
王富贵自打家门口那棵大槐树被砍了之后就萎靡不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老觉得家里财气少了,逢人就神神唠唠的,变得愈发讨人嫌。
少了那棵树遮挡,他家屋顶终于亮堂起来,门前也敞亮了许多,有个妇女坐在那剩下来的树桩上撒泼,树桩上抽了几枝新芽,热夏里浓绿肥厚,几下就蹭得她一屁股绿汁,她自己却不知道。
李书华看着青布裤子上的杂乱深色,又想起昨晚酣畅淋漓的情事来,旖旎思绪还未细品,却兀地被粗嗓门打断:
“叔您可得评评理,俺一早去地里薅草,地里玉米就不知被哪个畜生弄成那样!”
旁边有好几家人接连道:
“咱家黄豆地里也是被个眼瞎的踩了一路咧!”
“诶俺看啊,指不定是哪对野鸳鸯在里头折腾的呢!”
“要不要脸啊跑人家地里......”
“这得谁啊能干出这缺德事儿,家里炕不热乎么?”
有人跟着调笑:“诶可别说,指不定人家就在外头才......啧啧......”
“......”
李书华听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心虚地拿眼边了一圈人,正好看到徐家几个兄弟也在,却不见徐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