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撒完了,这么多人看着,陈小厨一点都不扭捏,伸开两只胳膊道:“我腿软,走不动了。”
郝行江嘿嘿一笑,一把把他抱起来,搁他身后的人只见着两只白白的细手从前头绕过来,交缠着紧紧地套住郝行江的脖子。
郝行江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旁人,眼里只有怀里人。
健壮的胳膊托着陈小厨的细腰和纤瘦的腿,拐着一条瘸腿把人群冲开一到口子就往外走。
他走得不大稳,但是手臂却是尽可能地不动,稳稳地托着人。
乔万山一早天还没亮就给方卿穿好衣服抱了回去,这会儿回来刚好也在人群中,看见郝行江和陈小厨两人,原来夜里乱来的可不是独他和方卿俩。
只是这两人也不害臊,这么多人围着,大大方方的,该干嘛干嘛,好像这片天地只有他们俩人。
乔万山听见人群里男男女女的声音议论道:
“看见没,身上那些印子......”
“谁看不见!不嫌丢人!”
“就是,你看看那个陈小厨的狐媚样,夜里肯定是被压的那个,给人当女人使......”
“可怜他爹还盼着他娶媳妇呢......”
“这还咋娶?哪个姑娘愿意跟这人?”
“他那根东西能用?后头指不定被人|c,ao|成什么样了......”
“伤风败俗!这种人留在咱们村简直......”
“就是就是......”
......
乔万山想着要是他和方卿两人这事要是旁人知道了......
若要是被知道了,他自己是不会怕这些话的,可方卿定然不行。
风言风语啊,人要是受不住,能被害死。
他忍不住想,往后日子久了,俩人都不娶,人家会不会往这上头想?真要那时候可怎么办?
他不禁有些发愁,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结果,只知道若有那一天,他一定把人给护好了。
他家草垛子上头满是昨夜里留下的东西,黏糊糊的,干在上头。
新打出来的麦秸秆还有些潮s-hi,得晒干了才能彻底堆起来当火烧。
他拿起一把三叉就要挑开来,旁边有户人家过来要帮忙:“万山,你家就你一人,俺来帮你吧,早点弄完好回去吃个饭。”
人家还以为他刚起来。
他连忙推脱:“不用不用,俺刚才跟方儿回家吃过了,他今儿要去上课,就顺道回去了趟。”
上课当然是胡扯,只是把人折腾狠了,得抱回去歇着。
人家可不知道他俩那些说不得的事儿,还跟他唠起来:“方先生真好,学校家里两头跑,怪累的吧?”
“等这阵子忙过去,俺就去接送他。”
“要俺说,方先生这样的还没娶着媳妇真是可惜了,诶他家啥时候准备盖房子啊,人家姑娘嫁过来肯定得有地儿住吧?”
乔万山有些不耐烦,怎么个个都c,ao心他俩的成家事呢!本来刚才他就愁往后人家揪着说咋办,这会儿又被戳着痛处,脸上一板,开始胡扯:“实不相瞒诶,”他跟人说,“俺娘在的时候特喜欢方儿,是把他当又一个亲生儿子待的,俺娘走的时候让俺把他当亲兄弟呢!”
他又压低了声音:“现在盖房子哪这么容易?队长二话不说拆了他家房,他一个月工资又没几块钱,上哪盖去?”
人家一脸了然。
乔万山把昨天堆好的垛子给抖开,最上头顶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金黄色根根交叉的草堆里。
乔万山看着老觉得那一片草在太阳底下闪着白光,晃得他眼睛疼,仿佛黑夜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全都赤裸裸地大白于天下,公之于众人。
他赶紧又拿叉子把那一片草给翻了翻,妄图往下遮一遮,但没什么用。
罢了,若真是有那一天,他定然不让方卿受罪。
农忙持续了十来天,今年终于分到粮,清水村人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粮食扎扎实实拿在手里的感觉了。
乔万山下午把方卿送去学校,他找郝行江给他打出一个小号的板车,人拉起来也轻轻松松。
这农忙过去之后,他又天天跟着接送,这时看人进去学校之后他也没有回家,就在城里转了转。
荒年刚过去没多久,要说立马就回春肯定不可能,今天逢集,街上也还算热闹,最起码不像之前那样找不到几个摊位。
他把小板车停在原来的屠户那里,这时节,屠户的生意难做。
他从东头转到西头,又从南边跑到北边,巴掌大的小县城叫他转了个来来回回,可算在个胡同巷子里找到个有一家家里圈了两只羊的。
人家本是自留的羊,不愿意卖,他在那软磨硬泡了半天,半分真半分假。
“俺爱人,”他学人家城里人的叫法,但学得不成功,出口带了些不伦不类的土味,“十六就跟了俺,俺那时穷,他没要一分彩礼,”他假意抹了抹眼睛,“荒年羊被俺杀了,他一口没吃,这熬过来了,就想要一只羊......”
人家见他这样,最后也有些不忍,十块钱把羊卖给他了。
那羊怪瘦,却乖,牵在手里往哪里赶就往哪里走。待到乔万山带着它到方卿学校门口,正好看见方卿从屋里头出来。
一见着羊,方卿就连忙跑过来,书袋往他怀里一塞,蹲下去就顺着小羊的皮毛。
乔万山在一旁捧着书袋撇着嘴,酸酸地:“有了羊就不理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