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面对的是寻常筑基修士根本难以抵御的强敌,她却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兴奋,感受到愈发逼近的煞气,她缓缓睁开眼,浅色的眼眸中不自觉掠过一丝狂热。
那是在演武会上时都不曾有过的感受,那时虽然面对的也是几乎不可逾越的对手,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再严重也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结果,而今她面对的却是未知。
她可以轻易轰杀那三只妖兽,可是无法预料那些说书人会采取什么办法,毕竟她至今未感受到丝毫其他修士的气息。可是她能肯定,对方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如果是她也会选择在对方陷入妖兽围困的窘境时下手。
比起肯定安然无恙或者肯定毫无胜算,她似乎更喜欢这样的局面,可能全身而退,也可能不能,就像是在打赌,不可预料的结局才叫人更加期待,期待到连体内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三只妖兽四下探寻后开始绕着她打着转,她则岿然不动,双方对峙着,谁都没有动作,好像在比试谁更有耐心似的漫无尽头。
“嗯?”百里宁卿身边摆了三个空酒坛,这些时日她守着长离无事可做,只能喝酒,正醺醺晃着酒碗时忽然察觉到远处轻微的灵力波动,眼中醉意顿时一扫而空,她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已到了第三十六小周天的末尾,缭绕长离周身的平静渐渐产生裂纹,灵力波动以她为中心渐渐扩散开,而那块妖兽伪装而成的岩石亦散发出某种难以压抑的躁动。
那妖兽的确老道,以百里宁卿的修为方能看穿那份异常,换作元婴期的修士,恐怕什么都无法察觉。
终于,在经络中流转的灵力悉数沉入灵海,长离缓缓睁开眼,似有什么无形的屏障随之碎裂,充沛的灵力直冲云霄,在方圆百里内都能够被感知。
修士闭关往往会设下重重结界,为的就是防止流泻出的灵力招致祸端,长离此次却是被动运功突破,百里宁卿为了再看她的剑法又刻意没布结界,才会一早就被那妖兽发觉。
那妖兽当真是老练至极,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维持着原先的状态,谨慎地等待着长离起身一瞬露出的破绽。
然而长离却迟迟未有任何动作,她依旧盘腿而坐,目不转睛直视前方,眸光平静,乍一看之下,比起活人,竟更像是栩栩如生的人偶。晕过去后她的意识便一直陷于浑噩,就算依稀感觉到有人引导自己运行陌生的功法,可终究是不明白始末,然而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却没有显露丝毫困惑,而是一片清明。
无论发生过什么于她来说仿佛都无关紧要,伤势莫名痊愈,修为莫名大涨,这些常人匪夷所思的事都不足令她生出任何动摇。
天一宗的长离仙子,她的人就像是那日照不及之地的冰雪,心亦是如此,修的可是无情道啊——但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坚信这一点。无论是吴回的禁令,还是长离本人的冷漠,都像世人证实着这一点。
百余年前,曾有好事者问长离,为何会以卵击石迎击千面偃,她答道:此为门规。
并非行大义,亦非正气使然,仅仅因为此为须得履行之理,换而言之——
如果没有那道门规,她是否就会冷眼旁观门人遭屠戮,那人如此追问。
长离答道:“是。”
没有犹豫,没有遮掩。
这番问答传出,多被当做无稽之谈,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无道理,所谓无情道不就是这样么。
并非杀戮严酷者才是无情,真正的无情道,是循理而不知情。
心中无他,无己,空无一物。
百里宁卿此前多多少少听说过长离的传闻,什么天才剑修,什么无情道,她也就听听,一笑置之,以她的修为,长离这样只及元婴的修士根本不会被放在眼里,那日在青羊县只是因为看出对方剑法j-i,ng湛才起了逗弄的念头。知道她是吴回弟子后更是百无忌惮,虽没有真的起杀念,但也没有多留心,就算不小心弄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在长离哪怕自损一千也要接下那一枪后,她才真正把那白衣剑修放在了眼里。
就像钟明烛说的那样,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逞匹夫之勇的人大有所在,可像长离那般心绪波澜不惊的百里宁卿还是第一次见到,然后就对那无情道的传言信了三成。
那吴老狗还当真是忍心呢,把这么如花似玉的徒弟养得跟个木雕一样,正当她摸着下巴啧啧惋惜时,忽地注意到长离并非什么都没做。
她放出了一缕灵识在巡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无情道……吗?”百里宁卿居高临下望着下方的白衣女子,眼中浮现出一抹狡猾的神色。
长离在找钟明烛。
在附近探寻了几遍都没有发现钟明烛的气息,也没发现她留下的任何讯息后,她才收回那缕灵识,正欲起身,背后忽地腾起滔天煞气。
那妖兽终于等来了机会,这一扑,携着几乎匹敌山岳的力量,锋利的爪子闪着危险的光芒,光看就足以叫人胆寒不已。
几乎是同一时刻,漆黑的剑匣中飞出一道冷光,划出一丝细线,正正好好地挡住了那致命一抓。
剑与爪相碰处有火光崩出,这一剑没有对那妖兽的爪子造成任何损伤,只阻了它一瞬,而就在这短短一瞬,长离已御剑而起,手腕一递又一剑送出。
杀机立现,竟不逊于那妖兽的煞气。
顷刻间,剑光划破笼罩妖兽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