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钟明烛尚在天台峰学艺时,也曾与长离切磋过,不过她不擅长剑法,往往一招之内就被击落了剑,甚至连长离怎么出手的都看不清,而今她恢复力量,加上本就习惯徒手与人过招,一开始倒是稳稳占了上风,可之后长离却后来居上,任凭出招如何刁钻古怪,都能瞬时直击她空门,叫她愈发心惊。
这浑然天成的天道剑势当真是厉害,要胜过离儿,只能动用灵力了,她暗暗道,只是下一刻就绝了这个念头。
且不论这有些仗势欺人,若双方都动了真格,孰胜孰负还难预料。长离如今法力全无便能一剑斩破她布下的迷阵,真全力以赴,恐怕是她的胳膊先没了。
眼看自己被逼得无路可逃,而那盏酒樽就要被长离取走,她瞥见那双黑眸中一如既往的认真,忽地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身子往前一倾,长离正挥手横斩欲将她彻底推出战圈,她这般往前,长离的手刀便要划向她喉间。
“你?”长离身子一僵,顿时收住手,眼睛睁大了些盯着钟明烛,似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是耍诈。”她只想取那盏酒,招式间无半点杀气,那掌即使斩落在钟明烛喉间也不会有大问题,可咽喉毕竟是要害,她哪里能毫无所动,待反应过来,便已失了机会。
“这叫兵不厌诈。”钟明烛眼疾手快抄走那盏酒,笑得好不得意。
她笑够,便仰头欲饮,却漏过了长离眼底一闪而逝的执拗。嘴唇才沾到酒盏,肩上忽地一重,她被推得往后倒去。长离骑到她腰上,一手按着她的肩叫她起不来,一手牢牢抓住握着酒盏的那只手,抿了抿唇瞥了她一眼,便牵起她的手,将那杯酒送入口中,她喝得有些急,那酒洒出了些。
钟明烛仰躺在廊上,入目是长离修长的脖颈,以及顺着下颔滑落的几滴酒,在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下泛起勾人的醉意。
“离儿……”她坐起身子,长离压在她肩头的那点力道当然制不住她,未被抓住的那只手托住长离的后背,稍一用力,便推得她彻底跌入自己怀中,她仰头,似在追寻酒香,最后在长离唇角落下一吻,意犹未尽地舔舐去那处残留的酒渍,“你可知,饮酒须尽欢?”
正值月上梢头,廊下光影绰约,恰是酒为尽时,意味渐浓。
第171章
一晌贪欢, 终有尽时,待得梦醒,已是东方既白。
钟明烛捏着酒樽, 打量着那一线天明逐渐侵占整个山头, 酒樽已经空了,仅余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泛着夜色残留的淡淡旖旎, 她轻轻嗅着酒香,唇角蓄着一抹浅笑, 一如这山间徘徊不散的春风。
长离盖着毯子伏在她膝头, 睡得很沉,呼吸间,毯子偶尔自肩头滑落,露出几处桃色,但钟明烛很快就会把毯子拉回去, 更妥帖地将她包覆, 不愿她受一点凉。当将毯子拉好后,那只手便会回到她发间,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发丝, 自顶上至背后,划过她的后颈、肩头,如此轻,如此柔,奏出她不曾有缘听闻的摇篮曲。
一只青鸾飞来, 变作信笺轻飘飘落下,钟明烛抬手接住,看清其中内容,轻轻叹道:“看来是时候了。”嗓音中带着淡淡的惋惜。
明知眼下的闲暇时光不过是权宜之策,仍是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并对即将到来的告别感到不舍。
下一瞬,她瞥见一抹霞色悄然落在花圃中,她本以为是朝阳之辉,细细一看,看清那是何物,便再度露出笑容。
这时,长离发出一声含糊的叮咛,身子动了动,似要醒来,钟明烛见状便扶着她坐起,亲了亲她微微张启、犹带着朦胧雾色的眼,然后在她耳畔说道:“离儿,你看,花开了。”
花瓣舒展,含着晨露,在风中微微摇曳。
而墨色瞳眸中,胧色渐消,于一日之初,映出最为绚烂的刹那繁华。
几日后,她们动身离开云浮山,风海楼偕同门中所有弟子在山门相送。
“小师叔,千万保重,我们都会等你回来。”风海楼又一次红了眼,少年时他曾跟随长离身畔,小心翼翼仰望着那道万众瞩目的身影,而今他已比长离还要高了,经历了那么多,再见长离眼中那抹一如往昔的平静,不禁百感交集。
小师叔一直没有变,只是我们都没有尝试过去了解,他心道,随后,多年来缭绕不散的愧疚再度浮上。
“你们也多保重。”长离不擅长应对这般场合,只淡淡道了一句,便缄口不言,倒是钟明烛笑眯眯拍了拍风海楼的肩膀道:“别苦着脸,不知道还以为是在送终呢。”
她话一出口,前来送行的天一宗弟子俱脸色一变,修士向来讲究风水、运势,所谓不吉之言,就算不得不说,也须得绕几个弯子,哪会向她这般信口胡说。不过她这么一打岔,倒令惨淡的气息散了去。
许多弟子不清楚长离的情况,不免怀着几分长离会有去无回的担忧,如今看到钟明烛神色轻松,不知不觉就安心了不少。
“前辈所言极是。”风海楼点了点头,又对长离道,“小师叔,天台峰的院子还有院里那些花,我会好生照顾,小师叔随时可以回来。”
长离微微一笑,道:“谢谢。”
丁灵云得知她们要远行,便准备了一些锱铢,连同座驾一起送给了她们,长离一一谢过。
随后,风海楼朝钟明烛躬下身,郑重行礼道:“前辈,请好好照顾小师叔,待你们归来,天一宗弟子必以盛礼相迎。”
“盛礼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