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重霄剑的剑身彻底变成了红色, 而原本的赤色纹路更是近乎于玄黑, 每一剑所携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可这依旧阻挡不了能够焚尽万物的天火, 一剑劈空而至, 却被钟明烛单手握住,火光包住了她的手掌, 虽然看似那剑再近一寸就能够切断她的手, 可被无形的火光阻拦,吴回便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再动分毫。
“你应该死了才对。”他的面容被黑气覆绕,沙哑的嗓音好似锈铁摩擦, 粗糙而刺耳,便是羽渊被陆临掳走时他都不显惊慌, 此刻却真正显露出仓促之色来, “你为什么还活着!”
钟明烛一点点将剑压下,逼近吴回,目光凶狠似那些失了理性的戮兽,唇角扯出冷酷的笑容:“是啊,我也以为我该死了……”
抢下八荒镜那一瞬, 她的确抱着必死之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回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的问题钟明烛听过无数回, 询问者或震怒,或惊惧,她往往会露出懒散的笑容, 笑嘻嘻将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份透露给对方。
只是没有一次是真的。
她本非下界生灵,又怎会有下界修士所谓的身世来历。而她真正的身份,就算只流出含糊其辞的只言片语, 便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你问我是什么人?”她眯起眼,眼底的寒意愈发慑人,目光落在那柄闪烁着血光的剑上,一时间,思绪飘至一年前。
她本以为自己在逃过一次又一次劫难后,终于到了末路。
被羽渊击中,跌落火海那一刻,体内灵力的不断流失,犹如风中的沙尘,无所依靠,稍瞬即逝,再也寻不到踪迹,她看着越来越远那袭白衣,每一刻都是最后一眼,直至意识消散。
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通红,她模模糊糊以为这是忘川尽头,正想这里怎地和融心剑炉一模一样,令人生厌,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不可能是忘川。
她非凡人之躯,无三魂六魄,死后血骨散于天地,入不了轮回。
随后,她便听得一道有些生硬的嗓音:“你总算醒了。”
那声音说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她思量许久才反应过来,头脑中残余的混沌霎时被震惊驱尽。
那竟是柳寒烟。
她几乎已化成一具枯骨,浑身上下无一点活人的气息,仅有丝丝血气缭绕周身,玄色的长袍沾了大片血污,像是披在枯木上的破布,若非她开口说话,恐怕钟明烛都要以为那只是她的尸骸。
“这是哪里,长离呢?”如是往常,钟明烛多半要调侃几句,可她还记得昏迷前眼中的惨相,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忙不迭问道。
“这是真正的融心剑炉,重霄剑的封印之地。”柳寒烟言简意赅道,“至于长离,我不知道。”
她比钟明烛更早掉入这里,自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随后,见钟明烛挣扎着想起身,她又道:“你筋骨尽断,我虽然护住你心脉,却治不了你的伤,你以后恐怕连行走都办不到了。”
正如她所言,钟明烛只稍稍动了动胳膊,便觉浑身剧痛,每一寸骨骼都像是随时要化为粉尘似的,一丝力道都承受不住,她咬了咬牙,想强行站起,下一刻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度醒过来,眼中的景致一模一样,她看不出到底过了多久,提起力气问柳寒烟,换回的只是沉默。
末了她只能自嘲,以为死里逃生,谁知道是变成了被拧断四足挂在草绳上的蚂蚱。
虽然还有一口气,可是体内的力量已流失得差不多,连这具躯体也仅仅是勉强维持的程度,待那口气一散,她就要变成这火海中的一簇火苗,永远徘徊在此。
若是有缘,过个万千年,说不定能重见天地。
只要闭上眼,放任自己沉睡过去,便什么都不存在了,一切的苦恼和牵绊,都化作虚无。
可她却不愿闭眼,甚至连放任意识游历都不愿。
长离,她还不知道长离现在如何,又怎能就这样撒手而去?
“你呢,你怎么会还活着。”和柳寒烟相顾无言数日后,她忽地不冷不热开口问道。
“大概是重霄残留的力量吧。”既已身陷绝路,柳寒烟便也无需隐瞒什么,“重霄剑饮了我的血,也留下了残魂中的一缕灵力,当年我跌落此地,得重霄之魂相护方得以离开,不过今时今日,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提及自己必然要走上的终局,她的语调依旧冷冰冰的,毫无惧意,仿佛自己的生死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你倒是不怕死。”钟明烛勾了勾嘴角,旋即因牵起的疼痛而皱起眉,
“我已经死过一次,自然不怕。”
钟明烛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死过一回,可我还是不想死。”
如此感慨着,她眼前忽地闪过长离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痛。
虽然抢下了八荒镜,可是羽渊坐拥两件神器和无数手下,便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扭转局面,她不知道陆临是不是能想出破局之法,是以就算屡屡意识濒临涣散,都强迫自己凝神挺下来。
可这又能怎样?她连站起来都办不到,日复一日,不过等死罢了。
她和柳寒烟置身处是剑炉底下唯一一块未被流火侵蚀的地方,昊天将重霄剑封印于此处,重霄剑的剑气慑退劫火,久而久之,这里就空出一块实地。不过四面八方都被流焰覆盖,莫说她力量尽失,便是全盛之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