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烛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素来不掩饰源自本性的自私与贪婪,何况,那正是她千年来都不曾放弃的寻觅,此时面对那双纯净的黑眸,她却迟疑了,甚至一瞬有些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如果当初没有屡次冒犯天一宗,此刻是不是就会更有底气一些呢?
她确实有贪念,对于苍梧剑,对于破界之法,可时至今日,长离的安危与感受已凌驾于这些之上。若长离能帮她,自然是极好的,若不能,那也没什么,她的时间尚且充裕,有足够j-i,ng力去寻求其他法子。
若情势并不是那么紧急,她愿意花上一点时间,据实相告,细致地诉说自己的想法,并给长离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可眼下她却只能将真心藏起,有意识地露出贪婪的一角。
她不确定这份别有目的能够传递出几分,但不敢有任何松懈。
五灵门的玄术一向被视作可有可无的装点,可那是在杜玄则手上,换作其他人,连她也不敢想象会有何等功效。不过很快就能知道——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在火上再添上一把柴。
“也许羽渊已经知道了,但我目前还不确定。”她压下心底的不忍,以格外冷静的语调道,“我只能猜测,你与那女子有关,至于是何种关系,暂时尚无法确定,不过我有办法能弄清楚。”
长离的指尖猛地一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过是钟明烛的否认,可对方却在正色谈论“办法”,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什么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一般。
“什么办法……”她蜷起手指,平静的嗓音中,动摇又剧烈了几分。
钟明烛笑了笑,好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终于如释重负般,语气轻松起来:“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妖之国,在那,我实力能恢复□□成,加上竹先生相助,就算羽渊带她那些走狗一拥而入也不足为惧。你小师叔那边,我自会通融,羽渊想要的是你,你和我在一起,她也没有必要对你同门发难。”
长离抿了抿唇,神色漠然道:“你要如何弄清。”
“八荒镜。”钟明烛立刻道,“只需假以时日,只能探明你与她的关系。”
长离“嗯”了一声。
钟明烛又道:“不如我们这就准备,若无意外,七天就能到妖之国。”
“七天?”长离皱了皱眉,“我来谯明山就花了不止七天。”
“徒步自然慢。”钟明烛松开她的手,像担心她听不懂似的,格外细致地解释起来,“朔原底下灵流不稳,所以无法支撑长距离传送,只是我体质与你们不同,就算灵流断层也能发动传送,就像那日我赶至你身畔时一样。只是离开朔原耗费灵力较多,需要阵法相辅带我布置好传送阵,我们就能立刻离开,到时候羽渊就是耗尽功力,也追不上我们。”
她说得兴致高昂,仿佛破界之法唾手可得,长离却愈发沉默,始终低垂的黑眸隐隐浮现出黯然之意。瞧见那双扣紧的手,钟明烛几乎难以克制想要拥她入怀。
可现在不是时候——她冷静地后退了一步,移开目光,绷紧的心弦扯至几乎隐隐作痛。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钟明烛视线一沉,转瞬变为之前那男子模样,手一挥撤了结界,发现外面几十人都拿起了法器,有些神情肃穆,有些则是惶恐不安,好似危机将至。
“发生了什么?”钟明烛懒洋洋道。
黎央正眉头紧锁,发现两人自密室中出来,先是向长离行了个礼,而后忧心忡忡道:“放出的火狰发现附近有大量修士出没,似乎在追捕什么人。”
钟明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闪过一丝诧异,暗道:莫非是涿光山中发生了什么?
她思忖片刻,便对黎央道:“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凭你们都不足以与之匹敌,况且待在此处非长久之计。”
黎央没有说话,眉宇间愁苦更甚,待在此处的确非长久之计,可离开这里,这茫茫雪原,他们又能去哪里安身。
瞧出她的为难,钟明烛便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些物什,和随身携带的玉牌一起递给她道:“里面有些灵符和法器可供你们防身,既然你们未违背契约,只是迫不得已,那暂时离开涿光山一带应无大碍,不如去南明山庄暂避风头,那里有我友人在,你们持这玉牌进入山庄,她定会好生招待你们。至于涿光山剑炉,我们自有对策。”
黎央接了匣子和玉牌,仍是迟疑:“你为何要帮我们。”
她此前见这位公子喜怒无常,肆意妄为出手毫不留情面,早已认定他非善类,只不过因为对方和长离仙子一道,且又修为了得,她才敢怒不敢言,而今他却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就给出那么多珍贵的灵符灵药,叫她好生奇怪。
“呵。”钟明烛笑了笑,浅眸中无多暖意,“是长离仙子想帮你们,不是我。”
身后,长离听到她的话,不禁抬眼瞧了她一眼。
她现在心里委实很乱,面对突如其来的诸多状况,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自处。
几个月前,她还在祠堂思过,浑然不知过去发生了些什么。
不知道钟明烛,也不知道门中的变故,更不知道外界的风云暗涌。
那时候,她体会不到喜悦,同样也没有烦恼。
这次,当再一次发觉钟明烛与期望的有所不同时,她却没有如前一次那般愤怒,取而代之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疲倦。
数万年前的恩怨,火正一族的y-in影,还有人人梦寐以求的破界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