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混入天一宗时,她本也想变作其他模样,那能让她逃之夭夭后不被任何人认出。可是分体之术太过危险,她若不保持本名和原貌,记忆很可能会寻不到归处,导致傀儡反噬、或者记忆彻底消亡的后果。
她一度以能随意化形为豪,时常变作不同样子来取乐,玩腻了就丢掉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
可这三百多年,除了必要时,她再没有施展化形术,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样子,为此甚至不得不东躲西藏,明明改变模样要方便得多,甚至大摇大摆出现在最热闹的地带都不会惹人怀疑,为此百里宁卿一直嘲笑她脑子变笨了。
只有她自己清楚为什么。
——她只是不想再见面时,长离认不出她来。
“也不知这次的计划能不能把天一宗引出来啊……”她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的同时面上浮现出苦恼之色。
突然,她止住脚步,只顿了一顿,足下生风,身子瞬时升至高处。
几乎是同时,冰面碎裂,巨大的黑影窜了出来,瘴气顷刻就将附近的冰雪染成了黑色,咆哮声起,暗红色的吐息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宛如绽开的火花,只差一寸就能烧穿她的衣袖。
她反应只消稍慢一拍,手臂就要被那暗红之息吞噬。
“把那些妖兽吓得到处乱咬人的就是你?”她踏着虚空,打量着自那道暗影,嘴唇微扬,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纤细的身躯在足以撕裂一切的狂风中没有一点晃动。
似狼非狼,似虎非虎,额生尖角,四爪犹如j-i,ng铁所铸,尖锐无比,漆黑的体表有暗红色的花纹,而那花纹竟在缓缓流动,尾巴蓬松,分作三股,此时在风中舞动,像是黑色的火焰。
“有点眼熟……”钟明烛皱着眉轻道,“叫什么来着?”
而那巨兽已咆哮着再度朝她扑来,口中吞吐着暗色流焰,四爪紧扣掀起黑色的涡流,似铺天盖地的利刃,飞旋着从四面八方涌向钟明烛。
她却仍是一副深思苦虑的模样,口中喃喃轻念着什么,没有半点想要抵抗的样子。
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被吓丢了魂魄似的。
眼看那些利刃和流焰要将她吞没,忽地有淡青色的灵力潮水似的涌来,紧接着寒光一闪。
是剑,自天外而来的一剑。
剑光划出清亮的细线,随后稳稳停住,紧接着,巨兽前腿上出现一条血痕,几点流火伴随着血珠自伤口溢出,它身子一偏,离开了原本的目标。
暗焰和利刃织成的密网无声散去,钟明烛微微仰起头,浅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一袭白衣。
肤白胜雪,青丝如瀑,漆黑的眼眸如古镜,足以吸纳天地间所有的光,整个人宛若自泼墨画中走出,唯有眉心那点朱砂,好似滴在画上的血,勾勒出出黑与白之外唯一的色彩。
那是如此熟悉的画面,每个细微的角落都能与记忆契合,时光就好似未曾流逝一般。
风声、巨兽咆哮声悉数退去,所有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冰川、幽谷、凶兽之名,那些繁杂却井井有条的思绪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她能看到的,只有那抹纤白的身影。
第117章
那是长离。
恍惚中, 钟明烛觉得好似回到了天台峰下初遇时。
不经意间一个抬眸, 那抹纤尘不染的白衣就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
身姿翩然恰似上神坠凡, 连日月都为之失色。
“离儿……”
轻柔的嗓音吐出久违的音节, 宛若沉醉之际的呓语。
钟明烛饮过的酒不下千种,无论是凡间作坊最普通的烧酒还是修真界集百种灵草j-i,ng华的仙酿, 她都尝过。她从来没有喝醉过, 哪怕是喝空李琅轩的酒窖,她都不会有任何醉意,仍是比谁都清醒。
她从来都是这样, 不会放入思绪有半点混沌,理智到足以用冷血来形容。
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那些算计和经营统统被抛到脑后, 连那只因受挫而愈发暴怒的巨兽也被她视同无物, 她只想好好看看长离。
如那么多年来想念的那般。
长离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转瞬就与那头巨兽斗了起来。
之前那一剑是趁其不备,如今那巨兽严阵以待,她一时间却也寻不到好机会,几剑落空后只能转为守势与其斡旋。
只见剑光翻飞, 雪雾漫卷, 凌厉的剑啸混杂着巨兽的咆哮,暗红色的吐息在雪原上留下墨迹似的痕迹,而那抹白衣穿梭于瘴气中, 剑刃与利爪撞出点点火光,只是剑招虽凌厉,却始终无法穿透巨兽周身的黑色涡流, 反倒渐渐有被其压制的迹象。
若无修为支撑,恐怕早已被流窜的瘴气吞没。
钟明烛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依旧背着剑匣,但长离手里的不是琅剑,也不是焚郊那样的无刃之剑,而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而她的剑穉—快是快,却和钟明烛记忆中的有所不同?/p>
“可到底是哪里不同……”钟明烛喃喃道,紧紧盯着长离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可那巨兽的咆哮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更凶悍,吵得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思考,终于,在几番被打断头绪后,她眸光一暗,沉着脸低声道:“吵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被打斗声声轻易盖过。
而在下一瞬,交缠在一起的暗红与白中,一抹竹青色一闪而过,刹那间就将两道身影分开。
钟明烛一手抓住长离的右臂,止住她即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