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肩膀,仿佛想要通过这一动作将那股感觉彻底按下去,他咬了咬舌尖,僵硬的把话题转开了,“对了,下午就要交那个学习小组成员的名单了,你那的写好了吗?”
又是这样。
他总是在下意识逃避这个话题。就差没把‘我不想谈’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丁骁炜眼神一暗,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回答时的语气明显有些敷衍,“没有,懒得管,扔给陈宏远了。”
“?”秦苏越眉头一皱,刚才还浮在心口的那点怅然顿时被他这句话冲散了大半,“什么叫懒得管?你是组长你知道吗?”
丁骁炜懒懒嗯了一声,“让陈宏远去处理不也一样,能把名单交上去就行了吧?”
“但你也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扔给陈宏远去处理吧?”秦苏越说,“先不说陈宏远乐不乐意帮你处理,退一步说,你至少也得先和班里的人打打交道吧?”
丁骁炜无动于衷,他的脸色重新恢复成了人前那副孤僻冷淡,似乎从秦苏越强行转移话题之后,他身上那点稀疏柔软的温情就全都重新缩回了那个无形的壳里,不过转眼,他又变回了陈宏远口中那座长脚的冰山。
他听见丁骁炜淡声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只是在一块呆一年,没必要有太深的交情。”
服务生稳稳端着送餐盘,把还在冒着腾腾凉气的咖啡以及裹着冷霜的果汁分别摆在两人面前,转身又走了下去。
美式咖啡浓郁的清苦气逐渐弥漫开来,甚至缓缓盖过了桌面另一边冰镇果汁的淡淡甜香,深褐色的水面平静映着丁骁炜低垂的眼神。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秦苏越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无奈还是生气,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生气些什么,他觉得不可理喻,也有些莫名的可笑,毕竟两年前他自己也是这副油盐不进的鬼模样。
那时候他们谁都不在谁身旁,他们之间的距离远的像是分别站在天涯与海角。
而那时候,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肖宇,那个总爱多管闲事的小个子,一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一边费尽心思的把他从过往里拽了出来。
可那个时候,丁骁炜身边却没有幸运到同样有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唯一一个会管着他的人,被他毫不犹豫的留在了过往里。
命运似乎永远不会顺遂人意,那只热爱摆弄的手沉默的和他们开了一个自以为无伤风雅的玩笑——他在河的这岸逐渐放下曾经,可那个被他放下的人却又重新一头扎进了过往流年,试图淌过湍急时光,再次拽住他的手。
而他,他奋力挣扎,可他甩不开那只手。
他只能跟着一块坠下去。
秦苏越最后连那份巧克力草莓千层究竟是什么时候送上来的都不清楚,他一抬头,就看见丁骁炜正端着那杯冰块半化的咖啡,面不改色的小口喝着。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放的有些轻,“你得走出来啊。”
丁骁炜放下杯子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眼梢微微眯起,“什么?”
“我说,你得往外走,走出来,不能只一味的停在原地,”秦苏越叉起一口蛋糕,含进嘴里让它慢慢融化,“你只看着过去,却不愿意抬头去看前方,这样可能吗?”
丁骁炜沉声道,“我未来的一半,不是都在你那儿吗?”
“不一样,你想的太天真了,有些事不可能会一直按照你设想的方向前行的。”秦苏越摇了摇头,他做这个动作时没有抬起头,只是一味的吃着盘子里那一小块扇型的蛋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堵住一些即将要从言语里泄露出来的情感,“你的未来从来不在我这里,我和你……不大可能有什么所谓的未来,这是客观现实,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我有句话说错了,之前我一直认为你从那边跑回来完全就是脑子有坑,但现在看来,说不定你这个做法才是更好的,因为在那边似乎没人能把你从过去的幻觉里拽出来,而现在你回来了,在这方面我至少还能帮你一把。”
秦苏越不知道自己的语速越说越快,他已经吃完了盘子里的蛋糕,改为咬着吸管喝果汁,而丁骁炜也坐直了上半身,正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如果秦苏越这时候停下来,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就会知道——丁骁炜生气了。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相反的,秦苏越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只要他在此时稍微停顿一刻,下一秒他就再也没办法把这些话冷静克制的说出口了。
“我知道这事挺难的,因为我当初也觉得不可能,有段时间我甚至会去刻意回避它。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是完全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你想不想去这么做罢了。”
“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便还不是也很快就会是了,那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好好的去面对一些事情……”
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丁骁炜的眉梢已经越皱越紧,秦苏越那杯果汁很快就见了底,他开始不知觉的拿吸管去戳杯底的碎冰块,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做对你以后大有好处,无论是在往后的生活,还是感情方面,等到了大学……”
丁骁炜手里的杯子倏然一磕,玻璃杯底敲在同样质地的桌面上,砰的一声脆响。
秦苏越的话匣猛地一顿。
丁骁炜的眼神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静静望着一个人时像是一片不见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