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枕上,她静静一笑,看着他说:
“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要他那样死,我要亲手毁掉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活着,亲眼看着他用尽手段得到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失去。”
“阿婴,你不必对我说这些……”
越瑄握紧她渐渐冰冷的手指。
“有人帮了我。”
睫毛微微颤抖,她固执地依旧说着:
“在少管所里,有一个好心人来帮助获刑的少年犯,资助少年犯们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我选择了时装设计。那资助人每月都会送相关的书籍和资料过来,还帮助我进了少管所的制衣车间。”
那几年,她日以继夜地苦学,有幼年时学画的功底,自学时装设计并不难。为了换得更多的学习和制衣的时间,她为少管所的看守人员们制作衣服。
刚进设计部,设计师们吃惊她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件酒红色的礼服裙裁剪出来。只有她知道,那时候她必须常常为很多的看守人员裁剪缝纫出各种各样的衣服。为了能挤出更多的自由时间,她的速度就是那样一年一年被硬练出来的。
“最初,我以为我只不过是被资助的少年犯之一。慢慢地,我发现,我是不同的。别的少年犯得到的只是寻常的学习资料,而我——”
她微微皱眉,回忆着说:
“资助人提供给我的画笔、画纸、画夹、颜料、练习用的各种布料,都是最昂贵的、最好的。资助人拿给我的时尚杂志,是在巴黎和纽约刚刚出刊的。因为资助人的帮助,少管所单独为我配了一台影碟机,让我可以随时看国际时装周各大品牌的时装秀录像,一天前刚刚结束的时装秀,我在少管所就可以看到。因为法国是时尚界的中心,资助人又送来法语的学习资料,让我可以自学。你相信吗?资助人甚至每周一次,送法语老师进来,让我练习口语。”
睫毛颤了颤,她淡淡笑了笑:
“每个月,我必须写信给资助人,报告我的近况。所长说,这是为了让我知道感恩。而所有的少年犯里,只有我,是被要求必须写信的。”
窗帘隐隐透进夜色,虽然依旧黑暗,却也可以辨物。
越瑄静默地听着。
她的手指被握在他的掌心。
“我认为资助人是存着什么目的,或者,是想要等我出狱后,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可是,没有。从我出狱之后,我的资助人忽然间消失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也没有片言只语给我,就好像,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睫毛缓缓扬起,她的眼瞳黑漆漆地望着他。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夜风吹动窗帘。
越瑄努力展开一个微笑,说:
“也许是……”
“是你,对吗?”
深深地望着他,她的眼睛渐渐s-hi润,亮得惊人。
“……我曾经以为是阿璨。在这世上,我曾经以为只剩下阿璨一个人,会不求回报地、费尽周折为我做这些。”
“可是,竟然是你。”
缓缓又重复了一遍,她涩然一笑。
“所以,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在少管所六年,能够学会设计与剪裁缝纫,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说法语,你也不好奇。因为你全都知道,因为你在巴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谁。”
“你……”
越瑄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
“你说,我不用感谢你。mk的事情我不用感谢你,维卡女王的事情我不用感谢你。”抱着他温热的手臂,她仰起脸,睫毛濡s-hi,眼底明亮s-hi润地望着他,“那么,少管所里那六年的时光,也不用感谢你吗?”
“……你怎么知道的?”
久久,他哑声问。
“是那朵蔷薇花。”
她轻声回答。
“少管所里,我收到资助人送来的一个墨绿色画夹,画夹上烙印着一朵银色的蔷薇花,同小时候父亲教我画的一模一样。因为那朵蔷薇花,我还一度幻想过,帮助我的其实是天国的父亲吧。”
摇摇头,她凝视着他,淡淡一笑。
“而今晚,在t台上望着轮椅中的你,我终于记起来了。小时候,我确实见过你。在生日的花园,坐在轮椅中苍白孤独的少年,就是你,对吗?那一晚,花园里的蔷薇刚刚绽放,我坐在你的身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朵又一朵蔷薇花。”
那一幕,她明明早已忘了。
却在亮如星海的闪光灯下,望着轮椅中清冷宁静如栀子花的他,在他静然回望向她的那一刻,渐渐回到了她的脑中。
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攥着。
望着近在呼吸间的她,望着眼底闪着淡淡泪光的她,望着她唇角那个脆弱得如同初初绽放的白色蔷薇般的微笑,越瑄伸出双臂,微微发抖地,将她紧紧拥入自己的怀抱。
在那年的花园。
宁静的月光下,恍若能听到花瓣绽放的声音,花海般的白色蔷薇花正在绽放,一瓣一瓣,一朵一朵,优雅晶莹,灿烂芳香。
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安静地画着蔷薇花的小女孩,回到了他的身边。
“谢谢你,越瑄。”
被紧紧拥在他的怀中,她默默闭上眼睛,伸出双臂,也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他不会知道,如果没有他,如果在少管所中没有他伸出的那双手,如果没有那还可以紧紧去抓住的希望,她将如何度过那噩梦般的六年,该如何按压下胸口那欲将她焚烧的仇恨。
有了他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