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奚齐当做没听到,依旧我行我素。
不一会儿,优施端了碗粥来,少年开开心心地接过,舀了一勺细细地吹凉了。
申生感到额角一阵阵地跳动。果然少年下一刻就将勺子伸到他的嘴边,哄他吃下去。
他拧过脸避开,那勺子便也执着地跟着,粥中甜腻的香气直抵鼻尖。
申生挡了一下,那一勺粥便被打翻,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少年放下了粥,又靠过来要给他擦拭。
申生终于忍无可忍,按住了他的手:“奚齐!”
少年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这个时候他才认真地与申生对视,面容无辜,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对了,你那么关心重耳和夷吾,那他们的娘呢?”
看到申生震惊到变色的脸,少年露出了甜美如花朵般的笑容。
仿佛料定了,申生一定会听他的。
于是申生意识到,如果说奚齐救自己是出于好奇,那么这时他显然又延伸出一种新的乐趣,就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只心爱的宠物。
他发现,自己毫无办法,只能够妥协和忍耐。
申生告诉自己,如果只是这样,还是好的。
如他所料,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渐渐地,少年又不再满足于安静的豢养。他开始去逼问申生埋在心底的东西。
这一天距离申生在这间屋子醒来已有二十天。
他闭着眼,任由奚齐梳理自己的头发,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那一次,为什么你默认了?你没有碰我娘,对不对?”
申生惊愕地睁开眼,奚齐的手指正按在他的嘴唇上:“那天我注意到了,她的唇红都花了,但你的唇色却很淡。”他的双眼好奇而锐利,“为什么?”
申生感觉到一阵寒意爬上了背脊。
门口忽然一声巨响,却是正要送吃食进来的优施滑了一跤,食物洒了一身。
他慌慌张张地告罪,忙下去准备新的。
他退下后,奚齐又重新将目光锁定了申生。
为什么不反驳骊姬的冤枉?为什么要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行?申生的嘴唇动了动。他当然不能实说,因为牵扯这到了那个深渊般的秘密。但他也不能不说,因为奚齐会继续用狐氏和贾君的x_i,ng命作为威胁。
内心挣扎过后,突然想到一个说辞,虽然荒谬,却也无奈:“因为……我暗暗喜欢……你娘。”
“你……”奚齐愣了愣,突然暴跳起来,去卡他的脖子,“你……你把我娘……你有没有!”
“我没有!”申生忙道,“真的没有!”
奚齐骑在他身上,手上松了点力,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要穿透他整个人。
申生让自己与他对视:“只是暗暗喜欢……你娘也不知情。”
“不可能!”奚齐提出质疑,“喜欢……不就是做那事吗?”
申生震惊于他的理解:“怎么会?”
他身体一动不动,仰起头与少年对视,目光清明。
少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从他身上下来:“那你说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申生的心念转了好几下,突然道,“你读《诗》么?我是从《诗》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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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奚齐带来了好几口大箱子。倾倒出来,是一摞一摞的竹简,皆是申生原来的藏书。
申生哭笑不得,但能够被松开一条锁链坐起来读书,也是因祸得福了。
拿起竹简,他就好像又变作了那个无世无争的太子,坐在东宫的堂上。他打开《关雎》:“‘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喜欢就是心灵相通,琴瑟和鸣。”又翻到《击鼓》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喜欢就是生死时刻,仍然不忘。”
他二十年的生命里,多是黑暗和压抑,然而诗中却有着许许多多的光明美好,在一个个静谧的晨间午后,将他照亮。
他对着奚齐解说他理解的“喜欢”,这一说,竟然就是一个多时辰。
奚齐静静地听着,突然道:“以前我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他又看向申生,“你教的比那个荀息要好。”
申生摇摇头:“别这么说,这都是儿女情长,荀息太傅教的是经世致用。”
随手翻到《大车》篇,看到了那句‘毂则异室,死则同x,ue’,活着不能在一起,但愿死了能同x,ue而葬,看看奚齐好奇又执拗的眼神,摇摇头,便放到了一边。
奚齐却被他的娓娓道来打动,自己凑过去,翻开那几首看了起来。
申生自己也没想到,就在危机四伏之后,从这一天起,他们二人竟开始和平相处。
少年的喜好似乎很简单,只要陪他说话和玩耍就可以,他也不再做之前那种让申生感到难堪的“照料”。
有时他来听书,听得累了,就挨着申生打会瞌睡,有时带了棋过来下,输了便发脾气,但又不准申生让他。还有的时候就干脆盯着申生发呆,拄着下巴,十分天真的模样,又会自己笑起来。
转眼三个月过去,房中的床铺和用具都渐渐换上了申生原来用的样式,申生有时醒来也会恍惚,仿佛自己还在宫中。
然后又被锁链的束缚所提醒。
奚齐究竟想留着他做什么,也许他本人都没想明白。
经过这近四个月的相处,申生却对他有了之前没有的了解:奚齐的本x_i,ng也许不坏,但是傲慢任x_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