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瑾:“……”
小草芽:“……”
小草芽“啾”地一声就要蹦过去拍他,被晏瑾眼疾手快拢在手里,轻咳一声。
小草芽第一次被晏瑾主动拢在手心,登时安分了,亲昵地在晏瑾手心扭了扭,最后含羞带怯地在他指尖蹭了蹭。
沈知弦:“……”
他更来气了,视线收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桌上三菜一汤,还挺丰盛,闻着味道也不错。沈知弦饿了,也就懒得客气,瞥见晏瑾不吃,也懒得管,就着几碟小菜,细嚼慢咽地吃了小半碗饭,才优雅地搁下碗筷,摸出帕子来擦擦嘴。
晏瑾见他和平时吃得分量差不多,略略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
师尊总是吃这么少,怪不得这么瘦呢……
正想着,便听见沈知弦啜着清茶,客气地问他“怎么称呼”。
陌生人的架势摆得足足的,仿佛真的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晏瑾沉默了片刻,开口却是唤了声,“岁见哥哥。”
“咳咳——”沈知弦险些儿一口茶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话都说不出来。
晏瑾沉默着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车熟路地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早段时间沈知弦装病咳多了,很习惯晏瑾这一举动,此时明面上虽然换了个身份,他潜意识里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双颊微微泛红,微微喘息着,沙哑着嗓音问:“你叫我什么?”
晏瑾重新替他斟了杯茶,等他喝完了才道:“我名晏瑾。就是话本子里的小徒弟,你的远房表弟。我应当称你……”
他顿了顿,很认真地又喊了一声:“岁见哥哥?”
沈知弦:“???”
沈知弦被他一连叫了两声“哥哥”,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他面上强作镇定内心咆哮,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晏瑾又道:“是该这样叫吗?我自小孑然惯了,未曾有过兄长,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面上带起些疑惑之色,一双黑眸望过来时,眼底隐约有一丝茫然和无措。
沈知弦顿时想起数年前小晏瑾那孤单又瘦削任人欺负都不还手的背影,忽然就心软了,抓起手边的折扇,刷的打开,半遮着脸,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嗯那个什么,哥哥就不用叫了,就……喊我名字便是。”
晏瑾似乎有点儿遗憾,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声“好”。
应完了“好”,又端端正正地唤了声“岁见”。
不知怎的,沈知弦就觉得那一声“岁见”里,有眷恋,有怀念,又融着一些,非同寻常的热烈和……一点儿几不可见的悲切。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摇着折扇的手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地“嗯”了声。
有点儿不高兴。
晏瑾以前见过的那个“岁见”,就这么值得他念念不忘?甚至见了个同名的人也忍不住要移情?
那么惦记着那个“岁见”,以前怎么不跟着他一块儿走呢!
不高兴的沈知弦决定今晚早早睡觉,拒绝与晏某人和草某芽秉烛夜谈。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床榻只有一张,晏瑾当然不会和沈知弦抢。他在心底默默疑惑着沈知弦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但他也不敢问,默不作声地替沈知弦吹灭了蜡烛,带着小草芽乖乖地在小软榻上打坐。
窗半开着,泻入一片月光,和着轻风,微有凉意。
夜已经很深了,小草芽摊在窗边晒着月光睡得正香,床榻上沈知弦呼吸绵长,显然也是熟睡了。
晏瑾睁开眼来,眼底一片清明。他偏头望向床榻的方向,片刻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大概明面上沈知弦还是把他当“陌生人”来看待,所以今夜沈知弦的睡姿是很端正的,里衣穿得工工整整一丝不苟,锦被搭到小腹,仰面躺着,双手叠放在锦被上,一本正经的模样。
晏瑾凝视了他许久。
在清云宗与沈知弦相邻而居的那几年,他曾有幸见过几次沈知弦的睡姿,与他的剑法一样潇洒而不羁。
被子要掉一半到地上,枕头推得歪歪斜斜,沈知弦就卷着被子的一角,侧身睡得很熟,长发如墨披散在他身下。
被小草芽吵醒时,就会气恼地卷着被子翻个身,又倦又软地说一句“不要吵”。
晏瑾目光沉沉地垂眸望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一缕发丝被风吹得不断拂着他的脸,沈知弦被弄得很不舒服,熟睡中抬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
然而那缕头发很顽固,沈知弦的手一放回去,它又在风的鼓动下开始捣乱。
沈知弦轻微地呢喃了一声。
晏瑾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未发觉自己唇边噙了一点儿笑意。
他动作轻柔地替沈知弦将那缕头发整理好,才将视线移到沈知弦的手腕上。
因着方才拨弄头发,沈知弦的手收回来时就没再规规矩矩搭在小腹上,随意地搁在身边,微微蜷着手指。
晏瑾半蹲着,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沈知弦的手无论何时都冰冰凉凉的,像是永远都捂不热。晏瑾轻轻地将他的手翻过来,替他把了把脉。
晏瑾离开时,沈知弦的身体还虚弱得很,眼下虽然瞧着没事了,但晏瑾却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摸得的脉象平稳而有力,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