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大不了就是一死,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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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郑文轩的电话被挂断了,长久的忙音嘟嘟地在听筒里响个不停,他颓丧坐在床边的地上,全身浸在深沉的黑暗里。
他房间的门打开着,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房间里一点点空间,他看见贝佳站在门口,脆弱、无助、可怜,神情惶恐而委屈。
她说:“文轩……我没地方可去了……我只能来找你了……”
他岔开话题,问白玉:“你都是怎么养绿萝的?为什么我家那个总是病蔫蔫的,叶子也没j-i,ng打采,不像你这里的生气勃勃。”
白玉答说:“就是闲散着放养,有事没事添点水添点营养液,晒太阳不用太勤……没什么门道。”他犹豫了一下,扭头看林沛然,“你昨天不是问过一遍?”
林沛然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
他愣了愣,然后不确定道:“我昨天……问过你?”
“……”白玉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肯定:“问过。”
林沛然看破不说破,回他:“订好了,周五下午去,周一回。我正物色酒店,你住的地方是哪块儿?”
他已经怕了飞机,安全起见,能在地上跑,就绝不再上天了。老中医也建议他最好不要来回折腾,可谁让林沛然坐不住呢?日子每往后推一天,他就越焦虑,谁也不知道九个月前大夫给他批的“生死簿”有没有发生奇迹的可能。
他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死死生生,来来走走,只有他自己,凭着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韧劲儿默默挺到了现在。
他太清楚到了最后的人,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些状态跟他完全不沾边。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状态都还好,也许生命的尽头离他,还远不止三个月。
林沛然年轻,j-i,ng力旺盛,肯吃苦,而且敢对自己狠……没有什么痛苦是忍不过去的。所以,他幻想自己的路还有很长。
白玉忽然喉头艰涩。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用一贯的那种冷淡的语调说:“以后去看你的话,我会带一点。”
林沛然就笑了。笑着笑着,慢慢想到了些什么,眉微微皱起来。
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把它交给白玉,“我还有些人情没有还,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白玉爽快答应。
缺钱、病痛、j-i,ng神折磨、圈子大环境的变化、郑文轩的冷淡……一桩桩一件件,好像全世界都在逼着他去死。
林沛然不得已选择停下工作,能睡就睡,能歇就歇,少为难自己。
他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