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暖和,邻居六婆婆又坐墙根下晒太阳,她双眼患有白内障,年过八旬,基本丧失活动能力,要等儿子下工才能把她背进去。
徐途走近,坐她旁边地上。
六婆婆感应到,稍稍转过头:“谁呀?”
“我是徐途,六婆婆。”
婆婆想了一会儿:“是旁边新来的小丫头啊。”她说话直漏风:“又没有事情做了?”
徐途手掌垫着下巴不说话。
六婆婆说:“没事就陪婆婆坐一会儿。”
徐途若有似无的嗯了声。
黄土墙体被太阳晃得直发光,一老一小无声坐着,不交流,动作和状态出奇相似,这画面微妙而安好。
徐途像前几天一样,坐了半个多小时,和六婆婆打声招呼,起身往院子后头走。后面有学校,是附近几个山头唯一一所小学校,环境并不好,一溜平顶泥墙的普通房屋,大概隔出七八间教室,房前操场不大,中间是简易的升旗台。
有的班级正上语文课,书声朗朗。
窗户开着,徐途走过去,挨个教室看两眼,脚步停住。
二年级在上绘画课,孩子们没有一支完整的笔,有的蜡笔不及手指长,短得握不住。
向珊正好弓身站在窗户旁,她指着学生的画:“你画的不对,太阳应该是黄色的,你画成蓝色了。”
学生说:“蓝色的太阳夏天不会热。”
向珊摇摇头:“太阳本来是什么样的,你认真观察过么?”
“难道你观察过?”徐途攥了攥拇指,笑着问。
向珊一激灵,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直哆嗦。
徐途撅着屁股,双手捧脸,抖着腿趴在窗台上。
向珊胸口起伏:“你想干什么?”
“没事啊。”徐途说:“我只是觉得,讲给小孩子,没必要一板一眼吧,发散思维对他们更有益。”
“你懂什么。”向珊冷眼睨视。
徐途耸耸肩,一偏头,满教室的孩子都在看着她,一双双大眼纯净清澈,黑溜溜的。
还想说几句,后面有人叫:“徐途。”
她回过头。
秦烈站在阳光下,穿黑色汗衫和迷彩裤,他一手收在兜里,一手自然垂落,手掌放松,虎口线条刚硬,指尖微微回勾着。
秦烈一过来,就看见窗口撅的屁股。他冲她抬抬手:“你过来。”
徐途舔嘴唇,停半刻,慢慢走过去。
秦烈问:“你来这捣什么乱?”
她翻个白眼,小声说:“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呢。”
秦烈眯起眼睛看看她,视线拉远,二年级窗口叠着一颗颗小脑袋,正兴高采烈的看热闹。他脸一绷,抬起手臂,警告的指他们,不用多说话,那群孩子怕得直缩头,瞬间跑散了。
徐途哑然:“这么凶!”又问:“你是管事儿的?”
秦烈没告诉她,只撵人:“赶紧回去。”
她脑袋转得极快:“也给我找个活儿干吧,我待着无聊。”
“你?”
“对呀,我。”
“你能干什么。”他敷衍的答了句,根本没当真。
“别小瞧人,行吗!”见他要走,徐途冲上去拦住他去路:“我讲真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
秦烈手插回兜里,想了想:“修路和食堂做饭的,你选一个。”
第8章
秦烈不像会开玩笑的人,虽然徐途觉得他想法很可笑。
她消化了几秒:“有第三个选项吗?”
徐途挤着眼,昂起头来看他。他个子高,往她身前一站,几乎挡住所有视线,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隐匿在他背后,一缕阳光从他小臂和腰线的空隙里钻过来,他皮肤散发古铜色的光泽。
秦烈勾勾鼻梁:“说说你能做什么?”
“老师。”
秦烈没说话,盯着她看几秒,鼻腔里喷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气音儿:“你干不了。”他说完往外走,腿长步子大,一点都不照顾她感受。
徐途跟的吃力:“不就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我怎么就干不了?”
“你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别问我。”
徐途不服:“我说我能干。”
他直接问:“你什么学历?”
徐途一噎。
“高中毕业?还是高中没毕业?”他语气轻淡。
“你这是等级歧视。”
秦烈哂笑一声,没看她,拆了颗槟榔放嘴里嚼。
徐途穷追不舍:“我可以教别的。”
“教什么?”秦烈停下问。
这次他问得极快,反倒徐途措手不及,拇指横在掌心,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清风吹着头顶竖起那几根发丝,眼前他衣角轻轻鼓动。
徐途不经意地看向他,轻声说:“我以为你记得。”
“什么?”
“没什么。”
秦烈认真看了她几秒:“还是考虑我的建议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操场,窗口的位置再也看不到,向珊又看许久,手不自觉越收越紧,掌中粉笔“啪”的一声,掰断了。
***
徐途回去又睡了一觉,中途小波喊她吃晚饭,没叫醒她,再起来,已经过了八点。
生物钟比在洪阳时候还混乱。
徐途捏两下肩膀,左右转动脖子,只感觉浑身僵硬,骨头缝像干了力气活一样酸痛。屋子里没开灯,院中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天气已经暖和了些,开着窗,传来几个小丫头的笑闹声。
徐途穿鞋出去,外面还有小波在,她正坐在长桌旁写教案,见她出来,弯起眼睛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