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手才对。”
“大人后悔了?”鸳鸯问。
章赦摇头,“算不上后悔,只是物换星移,故人也不再是故人面貌了,人都是会变的。”
过了一会,章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带着愉悦问她,“今年年末我要回临安一趟,你可愿随我一起?”
鸳鸯瞧着他未答。
他的眸子漆黑如墨却是带着光,“临安的年末很漂亮,也很热闹。”
鸳鸯看了他一会,答:“好。”
一半月光落在曲廊,一半月光洒在他身上。
她曾听琳琅念叨过一句话,“艳阳时节又蹉跎,迟暮光阴复若何。”
少年不可复,光阴不可再。
几日后,鸳鸯在知府府邸见到一身朱红官服前来辞行的楚淮山。他走到鸳鸯面前,只留下了一句话,“鸳鸯,有些人最好不要碰上,碰上了最好不要过多纠缠,人心赌人心,我赌了十多年,也输了十多年。”
鸳鸯沉默许久,“我知道。”
楚淮山就望着她,一如那日陌绾瞧着她。
她其实想问问,他们在她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有时候又一想,或许答案她自己都知道。
府中众人对钟离七适应的很快。虽然她也时不时会来偏院找鸳鸯,但次数明显减少了很多。或许她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鸳鸯对她并没有威胁性。
尚纹有时候会跑到她面前,说钟离七又在府里如何了,今日章赦见过她几次,钟离七又躲在房间里哭过几次。
但鸳鸯知道,章赦其实是不大见钟离七的。
章赦说,钟离七已经是一个不像故人的故人,他已经帮不了她什么,也不能再帮她了。
九月初,章赦安排钟离七出府了。
钟离七出府那日,谁都没见,独独来找了一次鸳鸯。
她坐了一个上午,只问了鸳鸯一个问题,“你说,变的是这世道,还是人心?”
鸳鸯没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始至终,他们的过去,她不曾参与。她看到的章赦,都是十八岁以后的章赦。
年末之际,章赦带着一行人回了一趟临安,鸳鸯也跟着去了。一路长途奔波,一行人赶到临安是正碰上年末除夕,街上四处都是鞭炮声,烟硝味。章赦在众人的拥簇中进了府,鸳鸯则跟着其余人在偏院安歇。
夜半,她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初那片林子。
冬日萧索,这片林子却是长青不败。鸳鸯坐在了六年的那个位置上,六年前的那个道江南好的少年如今在屋内和着家人守岁。
和睦美满,真好。
天空飘下一片雪花,新年的初雪在寂静的夜里悄然降临。寒风裹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花香一掠而过。她垂眼,底下有一名女子提着裙裾走过,云鬓香襟,颜如舜华,步履姗姗,艳丽的裙摆在青石板路上拖过,身后跟着的几名提着灯笼的侍女,走过一重门,两重门,三重门……走进灯火辉煌的正厅,不尽的笑声从屋里里传来。她看了许久,许久。
她和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以前师傅曾对她说,琳琅没有心。有心便会痛苦,便会快乐,琳琅不想痛苦,所以她也难得快乐。
然后,师傅看着她道,“鸳鸯,若哪一天你活出了自己的心,不要害怕,人都是有心的,学会了痛苦,也就学会了快乐。”
她从前觉得师傅说的人心是知是非,如今想来,人皆有心,单看动与不动。师傅口中的人心,多半指的是动心。
鸳鸯不知道她如今算不算活出了一颗心,她只知道,她如今会为见到章赦而感到欣喜快乐,也会为不能靠近章赦而感到痛苦。
若这便是她的人心,那她甘愿。
新年走亲访友的人极多,跟何况像章家这样名满京华的显贵。章赦在躲了一堆俗世,和着一群许久未见的好友悄悄溜出了府,鸳鸯偷偷跟了上去。一群人在河畔停泊的画舫里闹了将近半日,又在临安大街上闲逛了半日,待到晚间又回到画舫中去。推杯就盏,吟诗作对,章赦独坐在一边,乐的看着自己那群友人疯的没有边际。湖心慢慢划来一条穿,有穿着薄纱的女子坐在船头怀抱琵琶弹唱,吴侬软语,眷意缠绵。
鸳鸯远远见着章赦偏头瞧了一眼,挥手让掌船的人划开了船。两船错身而过,章赦没有在往后看过一眼。
酒助人兴,不知是谁提出了游戏,一群公子哥在船头放了一个小壶,手中捏着几只短箭,远远站着比划两下,便朝壶口投去。
她藏在江边的一棵高树上,看了几轮,发现章赦的准头实在不行。她跳下树,抓了一把石子提起跃上枝头,每到章赦投壶,只要箭头歪了,她都会扔颗石子拨正短箭的方向。石子击中短箭,一些落在了船上,一些掉进了湖里。一群头脑迷糊的醉鬼里,只有章赦发现了异样,叮咚一声,他偏头看着船侧的水面上的波纹,抬头朝江边看了过来。巡视了许久,视线落到了鸳鸯所在的这片林子。
湖中被人放了许多河灯,船头也挂了好几个大灯笼,将四下照的亮如白昼,清晰可见。而江边却是一片昏暗无光,即便是有月色,也照不亮江边那片茂密的林子。
她一眼就可以看见他,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月上中天,薄雪消残。
章赦最后一个下船,挥退身后跟着的几名仆从,站在林外唤了声鸳鸯。
树枝抖动,鸳鸯从枝头下来,落在他的面前,“大人。”
章赦披了件厚披风,热气呼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