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像个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肯说。
话,像把利剑,插入了季雨贤的心里,眼前的一切,由暗渐渐地变红,鲜红鲜红的,就像他的心里沽沽流出的血。
原来,言语,真的可以杀人。
“从认识开始,都快一年了吧?”他的手撑着头,垂得低低地,自嘲地笑了笑:“他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吗?”猛然抬头望着芷沄,那眼,带着哀伤,带着莫名的怒气。
什么东西最伤人?是情?
他这么努力地想讨好她,这么努力地想让她爱上他,难道她一点都没感觉吗?同居也两三个月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甜蜜,她主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以为,她已经把他摆在了心里,也许,还比不上对韩凌铠的那份情,但他有信心这样下去,她的心里,会装得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可是就在这最令人期待的时刻快要到来之际,她突然说不了解他?
“不了解!”她把脸扭到了另一边去。
不要用那么失望的眼光看着她。失望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也不要用那么悲伤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做了多伤人的事!
伤人的才是他,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肯解释,她怎么理解,她怎么了解?
季雨贤紧握着的手加了几分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甲虽然不尖不长,可那力道,还是让它在手里留下了深深的十个印子。
不了解?
这么多个夜晚,两人做尽世间最亲密的事,探尽彼此最私密的每一处,分享彼此最迷人的那一刻,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爱?
在他吻上她的肤时,她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灵魂在对她说爱她?当他呢喃地说着爱她时,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里面的深情?当彼此赤裸相拥,身与身相贴时,她怎么可能听不到他那颗只为她跳动的心在呐喊?当彼此环抱着纠缠着颤栗着到达那云的顶端时,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爱的美妙?
是没有把他放在心里吧!所以才会看不到!是没有用心去体会去聆听吧?!所以才会听不到!是因为心里还有韩凌铠吧?!所以才会感觉不到!
不了解?
如果做了这么多还不够,那他要该怎样才能得到她的心?他要如何做她才会爱上他?
芷沄啊芷沄,你可知道你的话有多伤人?!
怒气,在胸腔里乱窜,从下到上,再由上而下,由里到外,再从外到内。为他的苦,为他的付出,为她的忽略,为她的不了解。
他是谁?他希望他谁都不是!
不是那个从小就被人掌控在手中的傀儡!不是那个压抑着在打斗中寻找刺激和活着意义的木人!不是那个嫉妒哥哥嫉妒得发了狂的人!不是那个因为某本日记而爱上了她恋上了她迷上了她的人!更不是那个为了她宁愿放弃一切宁愿舍弃自己一切的替身!!
可她呢?她爱他吗?她可曾有一点点爱他?只要有一点点的心动,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可她呢?可曾有?
“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吗?”咬了咬唇,他蓦然站了起来,拉着自己的衣襟用力就是一扯。
凌乱的留海散落在眉间,掩盖住了那双阴戾的眼,扣子滚落几颗,衣裳被粗暴地扯开,露出了右边的心形纹身。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纹身在这里不是像照片里的在左边吗?”他指着它大声喊了出来:“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照片里的那个人!”说出来吧,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她不是想知道吗?那他就让她知道吧!
阴戾的眼红丝隐隐,一直被他压抑着,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某些黑暗,又在蠢蠢欲动。
毁灭吧,让一切都毁灭吧!
他已经压抑得够久的了,即使说出来她会鄙视他,想要离开他,他也不在乎了。
“我不是季雨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脱离这具躯体了:“季雨贤已经死了!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了!就葬在郊外的鸣英墓园里,每年都会长出一大丛草来,除也除不尽!”
“他”为她而死了,所以他才有机会借由“他”的名字活了过来!
望着捂着唇一脸惊讶的芷沄,他心酸地笑了出来:“我是谁?……我是谁?”
眼角处,仿佛有什么正在往外流,弄得他的眼都模糊模糊的,他甩了甩头:“我们的父母曾可笑地认为,一左一右的印记,是他们爱情的证明,你明白了吗?我是他的弟弟!比季雨贤晚了几分钟出生的孪生弟弟!”
不公平!同是双生子,为什么父亲带走的是他?“他”比他早来到这个世界,比他早一步见到这世界的光明,所以“他”就能活在光明里吗?
不公平!同是双生子,命运为什么却不同?他舍弃了所有的梦想,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而“他”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拥有那么多。
傲人的成绩,器重的目光,温暖的母爱,甚至可以遇上那样甜美可爱的公主,就算“他”死了,也有人为他发疯(母亲)。
而自己,只有在“他”死后,才能回到母亲的身边。更加可悲的是,竟然是以“他”的身份回到母亲的身边。享受“他”所有的一切的同时也成为了“他”的替身。
因为看了“他”的日记而认识了公主,因为一本日记,而留意上了她。从一开始的嗤之以鼻到迷上,到恋上,到爱上,到痴迷,到疯狂,有谁会相信,又有谁能了解?
“芷沄……你有爱上我吗?